第102章 海的子嗣(2)(2 / 2)

他在腦海之中求助係統的瞬間,他就感覺到忽然有一雙冰涼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那雙手比海水更冰涼,比海水更柔和,瑩潤又帶著點銀色的光。

“唔——”

“嘩啦”一聲。

慈生的腦袋終於露出了海麵。

“咳咳咳……”

他嗆了兩口水。

那雙手的力道恰好,隻是借力扶了他一把,就將他整個輕而易舉地往上麵抬了過去。

慈生在迷茫之中回神,看到了一具修長又漂亮蒼白的身軀。

——屬於人魚的身軀。

在海麵之上,慈生卻能夠清楚地看到海麵之下人魚的神情。

人魚睜開了雙眸,祂的眸是血紅色的,但是看上去並不奇怪,這種紅色像是寶石一樣,璀璨奪目,像是嗜血的魔獸,可是更像是美麗閃耀的美人魚。

在失神的刹那,慈生借力往前,終於站穩了。

他還沒有來得及鬆口氣,就看到人魚的手臂上忽然湧出了刺目的血液,那股血液在海中迅速擴散開,慈生幾乎能夠聞到一股腥氣傳過來。

“你沒事吧?你能夠聽到我說話嗎?”慈生稍微有一點著急,“你的傷口……”

黑發黑眼雙眸通紅的小王子衝人魚伸出了手,像是要將祂推入海洋,又像是在邀請祂上岸。

人魚貪婪地看了一眼漂亮又可口的人類,似乎在勉力將自己的欲念壓下去。

“……危險。”

笨拙的語句從人魚的喉中發出來。

聲音輕輕又呢喃,明明比塞壬的歌喉還要好聽,但是祂卻什麼都沒有多說。

祂這一聲輕得好像是慈生的錯覺一樣,很快就將他輕柔地推去了海岸旁。

慈生在海中浮沉,他的雙眸一瞬間有些恍惚有些昏花,在想要跟人魚繼續溝通的時候,他卻忽然聽到了不屬於人魚的另外一聲咆哮。

沒錯,就是咆哮。

慈生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頓覺不妙,因為原主的備忘錄裡也寫過,海中是有魔物的,沒準人魚剛剛就是被魔物傷害了也說不定!

那自己還將人家直接推進了水裡,最終還要人魚來救。

慈生被自己要蠢哭了,他咬牙,眼尾紅紅的,勉強扭頭看了過去。

發出咆哮聲音的是一頭怪獸:怪獸的頭上有兩個奇怪的角,臉像是牛和螃蟹的結合體,又有著堅硬的殼,甚至還有點奇怪惡心的觸手,整個家夥看上去散發著黏膩的腥味,恐怕海水都要被汙染了。

這個怪獸直勾勾地盯著那條人魚手臂上麵的傷口,似乎饞得不行,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慈生咬牙,他不確定這樣是否可行,但是——

在人魚將他推出來,即將自己被怪物咬到的時候,慈生緊緊抓住了人魚的手。

下一刻,銀色俊美的人魚和黑發人類一同倒在了沙灘上。

剛剛的一波已平,海水帶著那頭怪物衝了回去,怪物發出了不甘又憤怒的咆哮,被他們不約而同地忽略了。

慈生緩了一口氣,旋即他將目光落在了人魚的身上,祂身上被咬破的傷口上。

“抱歉……”慈生有點自責,“我完全沒有注意到你醒了,沒有問過你的意見就又把你推到了海裡……”

人魚似乎還是沒有辦法適應陸地上的生活,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現在外麵還下著雨,他蒼白的皮膚上全是雨滴。

僵硬又笨拙地吐出了兩個字:

“……不怕。”

其實慈生這樣的想法和做法是最正確的。慈生不能為了一己私欲把人魚擅自帶到陸地上。

但是誰又能知道表麵上很適宜人魚的海內卻有魔物在侵擾祂呢?如果是這種情況下,慈生還要放任人魚去和魔物搏鬥嗎?還是說……

那個念頭在腦海中動了一瞬,慈生看到人魚紅寶石一樣漂亮奪目的瞳孔,幾乎是沒有忍住,下意識地將口中的話吐了出來:

“你願意和我走嗎?我家裡有一個很大的魚缸……你可以先去那裡療傷,等療完傷以後,我會把你重新放到海裡。”

“你現在可以住進……我的魚缸裡。”

*

慈生感覺自己確實是瘋了。

他出去一趟,竟然帶回來一隻人魚。

他剛剛一點都沒有敢耽擱。因為看了原主的備忘錄,知道人魚貌似可以在陸地上暫且生存一點時間,趁著這個機會趕緊行動。

他將司機遣走,自己開車。將人魚從私人海灘帶回了家,避開了眾人的目光,直接從電梯那裡將祂帶上來。一直到巨大魚缸房間的門口,慈生才稍微緩了一些下來。

那裡做了一個可以進去的入口,順著那個台階,慈生借力給了人魚。

人魚的脫水狀態究竟能維持多久慈生也不知道,他隻是感覺到人魚皮膚上那層薄薄水膜一樣的存在沒有了。

慈生非常著急,白淨的小臉又趨近於沒有血色的蒼白,又彌漫上了病態的潮紅。

“砰”一聲,是魚尾與台階相碰撞的聲音。

“砰”。

“砰”。

慈生感覺自己的心臟隨著這一聲聲碰撞都要揪起來,他幾乎不敢抬頭看一眼人魚,祂手臂上的傷口不再往下流血,但是依舊有血的味道。

慈生忍不住開口道:“彆怕,還有一點點距離,馬上就會好受了……”

終於麵前到了最後一層台階,慈生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唇稍微有些顫抖,原本就纖細加上沒有力氣的身體看上去就要軟倒在人魚的懷中一樣。

慈生自己毫無所覺,他扭頭看了一眼人魚。

人魚的銀發垂在祂的肩膀上,旋即又順著動作落到了慈生的臉頰旁,柔軟又順滑,祂身上那層水膜消失,但所幸皮膚並沒有產生什麼太過嚴重的反應,隻是臉色更加蒼白,銀色的光暈和紅寶石一樣的眼睛產生了鮮明的對比,他的周身好像有一層柔和的濾鏡一樣。

“呼……”慈生終於扯出了一抹有點苦澀的笑容,他現在渾身痛得不能動,“你可以進去嗎?”

慈生其實一開始根本就沒有想過人魚會同意他的提議,畢竟要將一個天生生活在大海之中的人魚帶到陸地並且關在這樣一個對他來說非常狹小的魚缸之中,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但是,慈生怎麼也沒有想到,在自己說出那句話之後,人魚用他那清朗好聽卻又乾澀的聲音,說了一句“好”。

之後就跟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乖乖地上車。不像是隻人魚,反而像是那種搖尾巴的大型犬。隻希望慈生能摸摸他的頭發。

人魚沉靜的眸落在了魚缸上,裡麵飄搖的水草像是在對他招手一樣。

祂點了點頭。

隨著點頭的動作,他的身體沉入了水中。

慈生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的身子稍微有點搖搖欲墜,旋即更是毫無形象地拽著衣角在台階的邊緣坐了下來。

他下意識地伸手,碰了碰魚缸中的水。

他稍微有一點想要摸一摸人魚的尾巴,但是他覺得這可能稍微有一點過分。

……其實他隻是看到那裡被台階撞到了,覺得很心疼。

半晌,慈生關心地問道:“你覺得這個水還可以嗎?

你身上的傷口……”

慈生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給人魚療傷,但是他也打算死馬當作活馬醫。從終端上麵看了一點能夠治外傷的藥品。打算等會兒從樓下的醫藥室裡麵拿一些出來給人魚先用著。

人魚沒有說話。

祂銀色的發絲沉在水下,像是絲絲精致的銀線,輕柔地飄散開。

剛剛碰在台階上的魚尾現在有韻律地在水中輕柔地擺動,那裡波光粼粼的鱗片似乎有些黯淡,慈生看著下意識有點心疼。

他的手從水中抽了出來,舔了舔唇……

這種情況有點尷尬。

他以前彆說養人魚了,連金魚都沒有養過;人魚要吃什麼?人魚到底能不能聽懂複雜的話?

該不該和姚青或者管家他們說呢,還是就他自己保密?

他坐在台階的邊緣,一時間沒想到該如何繼續和人魚說話。

他有些沉默,而人魚也就這樣安靜地望向他,時不時略微晃了一下自己璀璨奪目的魚尾。

半晌之後,慈生感覺自己整個身子都冷冰冰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的鼻尖通紅,眼尾也紅彤彤的,整個在台階上縮了起來,抱住了自己的身子,下意識地喃喃道:

“好冷……”

人魚似乎是聽懂了這一句,祂略微抬起了頭。

藍色的碧波有隱隱約約的光柱照進去。從慈生這個從上往下望的角度,能夠看到祂在清澈透亮水中漂亮到幾乎令人失語的眼睫,紅寶石一般的眸誠摯地盯著慈生,幾乎令慈生產生了一種自己就是祂全世界的錯覺。

慈生在一霎的怔愣中渾身激靈了一下,他感覺自己肯定要感冒了。

直到現在他才反應過來,剛剛走的時候實在是太急,他身上那些潮濕了的鉚釘外套和褲子全部緊巴巴地貼在身上,就連鞋子也是匆匆套上的。

現在終於脫下來鞋,光裸的足上非常冰冷,甚至還有一點泥沙。他有點嫌棄地看了看自己一眼,黑發垂在腦袋上,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他想要去衝把澡,但是又不放心這裡的人魚。

而且一般來說,不吃東西特彆容易在浴室裡暈倒。他現在身體又患上了這個疾病,跟普通的患者比起來更艱難一點。萬一要是突然身體哪部分不能動了,簡直就是災難。

“我現在去外麵拿一點吃的給你,等一會兒我要去洗澡,可能要離開一會兒好嗎?你不要擔心……”

慈生不放心地再次叮囑了一次:“你不要害怕,好好的呆在裡麵,不要生病。”

話音一落,慈生隨意地將自己的殺馬特外套給丟在了一旁,上身隻剩下了一件乾淨一些的T恤。

慈生隻能說還好現在管家沒有空管他,否則的話他肯定要穿幫露餡。

至少這個人魚的事情沒有辦法遮掩住,他等會兒肯定要下去把車給解決一下……麻煩事兒一茬接著一茬,白天的事情還沒結束,現在又來了一隻人魚。

慈生躡手躡腳地從樓下拿來了些簡單的麵包和一些煎蛋,還有一些培根,也不確定人魚是否能夠吃。

……唔。

慈生這樣想著,他有些頭疼地上樓,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台階,旋即將手中端著的餐盤放在了那裡。

人魚和他走的那個時候一樣,還依舊好好的呆在那裡一動不動,目光灼熱又沉靜朝著他的方向望。透過透明的玻璃望過去,能夠看到祂幾乎完美的渾身線條肌肉和矯健的魚尾。

慈生的心軟了一瞬。

實話說,他本來一直都對這種生物沒有什麼感覺的,但是這條人魚給他的感覺非常不一樣,就好像自己曾經在哪裡見過他一樣,很特彆很奇妙的感覺。

“你要過來吃一點東西嗎?”

慈生聲音溫和地問祂。他將餐盤往台階的邊緣推了一下,他當然知道在海裡人魚不可能吃這樣的東西,所以,他心裡還有點忐忑。

散發著一點焦香的煎蛋和培根看上去飽滿、完美。

似乎是害怕人魚不敢食用這種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慈生想了一會兒,將兩個餐盤內的東西對半分,他把屬於自己的那一份舀了一口,跟他示意這個東西沒有毒。

青年的唇潤澤又甜蜜,沾染上了一點點醬汁,看上去有點笨又有點可愛,一口一口,一板一眼地吃著東西,簡直乖得不得了。

人魚的眸一直都沉靜地落在他的身上,在再次注意到慈生細致地將食物小口小口吞下去,並且跟人魚仔細比劃,教他怎麼吃東西的時候,人魚終於動了。

“嘩啦”一聲。

一隻冰涼蒼白的手上帶著淡淡銀色的鱗紋,濺起了一片白浪,水花從魚缸之中迸濺出來,不小心就碰到了慈生餐盤的旁邊。

慈生略微一怔,他意識到是人魚出來了,心裡稍微有點高興又有點緊張,一字一句道:“……你要嘗嘗看嗎?”

銀發的人魚神色波瀾不驚,低頭,銀色的鱗紋看上去像是某種古老的詛咒。

祂沒有伸手碰慈生給祂分出來的另外一個餐盤,反而是湊過去,毫無意識自己是在做什麼——

祂精致的麵孔在慈生的麵前放大,無聲無息之中占據了慈生全部的心神。

慈生的唇邊尚且還有一點甜甜的番茄醬,將他粉嫩的唇弄得很潤澤,看上去很香甜。

人魚潮濕陰冷的氣息湊到了慈生的臉頰旁,伸出同樣淡色冰涼的舌尖,輕輕在慈生的唇上舔了舔。

醬汁被祂悉數卷進了唇齒內,將慈生的唇舔的亮晶晶的。

祂似乎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麼,隻是靠本能一樣,也不知道是覺得這種情況很甜蜜還是覺得很有趣,祂甚至用帶著水珠的手放在了慈生的肩膀上。

慈生猛地一怔。

……救命!

祂是在做什麼?

慈生臉一陣病態的潮紅混雜著冰冷的蒼白,他聲音帶著些微不可見的委屈和強烈的拒絕,他幾乎算是吼道:“你做什麼?”

人魚完全無法理解他的意思。

半晌,清冷又高貴,宛如冰雪般不可融化的人魚吐出了一個字,語氣中帶著些輕柔,又還有些不解:

“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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