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弦斷有誰聽(2 / 2)

還是那個熟悉的舞台,還是那支熟悉的曲子,不同的是台下的觀眾,還有台上演奏者的心境。

當年的她,還是他的學生,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因為第一次登台而緊張不安。他是文學院的最年輕的副教授,儒雅瀟灑,風度翩翩,深受學生們的喜愛與追捧。而她,隻是眾多學生中一個小小的仰慕者,能夠與他合奏一曲已是莫大的榮幸。可憾當年他已有妻兒,她隻能講那份崇敬與愛慕深藏心底。

多年之後,他孑然一身,帶著一份蒼涼與疲憊歸來。她沒想過會重遇他,機緣巧合竟成了同事。如今已沒了身份上的差距,塵封的感情在慢慢蘇醒,似乎又比從前更為強烈。可世事就是這樣,陰差陽錯,滄海桑田,她已嫁做人婦……

如今再次合奏此曲,心緒又是說不出的複雜。那錚錚琴音與嗚咽簫聲,似乎也在訴說著命運的不公及造化的弄人。琴聲越來越急促,嘈嘈切切,珠落玉盤。指尖在琴弦間飛快的跳躍,銀瓶乍破,水漿迸裂。隻聽蹦的一聲,琴弦斷了,琴音戛然而止。隻餘下簫聲,作幽咽的回響。

觀眾怔住了,台下發出了竊竊私語聲。趙君也怔住了,呆呆的坐在那,望著斷了的琴弦,不知如何是好。月華倒很鎮靜,隻是揚揚眉毛,仍繼續吹奏下去,但目光一直未曾離開她。

撫摸著琴弦,指尖卻略略顫抖。理論上,斷了一根琴弦,亦能用其他琴弦繼續彈下去。可總歸不再是從前的曲調,趙君一時也失了勇氣。轉頭迎上了那道目光,沉靜如水,波瀾不驚,其中又好似蘊藏著某種力量。

簫聲一直回蕩在耳邊,時而高亢,時而婉轉,好像在傾訴著什麼。“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據說伯牙彈琴時,子期在外偷聽,突然琴弦斷開,於是二人相見,遂引為知音。

趙君忽然想到了什麼,索性把琴擱下,站起身來,又隨手取下了架在琴前的話筒。台下的觀眾議論紛紛,不知她要做什麼。坐在前排的小白也為她捏了一把汗,悄聲對身邊的丁默默說:“趙君姐這是怎麼了,琴弦斷了就要放棄嗎?”默默卻篤定的望著台上,淡定的道:“放心,我想他們自有辦法。”

趙君此時已走到舞台中央,月華也朝她走過去,保持著不遠不近的位置。目光交彙的片刻,簫聲漸漸起了變化。大家還沒反應過來,一個清麗的女聲已經響起:“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是《春江花月夜》那首詩!但又不單是在念詩,其中還帶著戲曲的韻味;但又不單是在唱,並未掩蓋詩的抑揚頓挫。

“是吟唱哎,尤老師特有的南派詩詞吟唱法,我在他課上聽過!”小白握著丁默默的手,激動的喊著。丁默默也有些意外,但和小白相比還是鎮靜多了。“你先彆吵,好好聽他們表演。”默默安撫著她。“對,對,先聽表演,一會兒再去後台恭喜他們。”

觀眾席間也安靜下來,認真的欣賞這新奇的轉換。《春江花月夜》的洞簫曲子,配上《春江花月夜》的古詩詞吟唱,真是相得益彰,恰到好處。而二人搭檔得又是珠聯璧合,默契十足,似乎比前麵的琴簫合奏還要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