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小樓吹徹玉笙寒(2 / 2)

“趙君”,他輕輕的捧起她的臉,深深的望著她的眼睛,“我承認,我是因為太想念你了。這幾日我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想你,我發現自己越來越離不開你。我以為我可以慢慢等,等你解決了家裡的事情之後,我們再在一起。可是當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些虛名都不重要,隻有日日見到你、陪著你,才最重要。你說是嗎?”

“月華”,趙君艱難的道,“其實我正要告訴你,我家裡的事情,處理起來有些棘手,怕不是短期就能解決的。”說道這兒,她不禁又回想起和養母的談話。養母起初心情還不錯,但當趙君委婉的表示要解除婚姻時,她就立刻變了顏色。回想起養母當時的眉眼和語調,趙君現在還心有餘悸。

“這不行,絕對不行!”“我不會同意的,我們一家人過得好好的,我不會讓你走的!”“小君呀,你已經沒有親人了,你從小就跟著我們,你自己還能到哪兒去呢,還有什麼人可以依靠呢?”“難道程家對你不好嗎,把你養了這麼大,你現在獨立了,就扔下我們孤兒寡母,那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小君,你一定是覺得媽媽對你要求太嚴了。好,以後我不再逼你去公司,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媽媽老了,你哥哥又這樣,我們都不能離開你啊。彆離開這個家,好嗎?”

從先前的強硬到後麵的示弱,甚至是近乎哀求,令趙君不忍再聽。她的記憶裡,養母一直是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遇到怎樣的困難,她從沒求過誰。而如今,她居然這樣近乎討好般的求她,看來母親真的老了。她的眼神沒那麼犀利,脊背也不再堅挺,眼角的皺紋,鬢間的華發,無不昭示著她已上了年歲。

無論多強勢的女人,一旦上了年歲,生活的重心就會轉移到她最關心的焦點上來。趙君知道,她唯一的牽掛,就是她的兒子。麵對這樣一個女人,又是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的女人,趙君又怎麼忍心奪走她生命中最後的一絲慰藉,儘管這份慰藉僅是個空名而已。

“趙君,其實我早就想到了,你家裡的事情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月華的神色反倒沒有多大的改變。他拉過她的手,溫和的問道:“和你養母談得不好?”“嗯。”“她反對得很強烈?”“是。”“你一定很不忍心吧?”“嗯。”“所以你準備妥協了?”“是……”

趙君的這個“是”剛說了一半,馬上意識到什麼,便立刻改口道:“不是的!”望了月華一眼,她慢慢垂下眼簾,輕輕吐出幾個字:“對不起,我應該堅持到底的。”“不需要道歉”,月華輕輕搖搖頭,隨即微笑著,“你已經努力爭取了,我明白的。”

他再次把她攬進懷裡,“既然你養母如此看重這個虛名,那麼就留給她好了。我剛說過,一切都不重要,我隻想陪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隻是——要委屈你,不能給你一個名分,娶你做尤太太。”“真正受委屈的是你”,趙君歎口氣,幽幽的道,“其實你心裡還是在乎的。”畢竟還是和彆人的太太在一起——雖然隻是名義上的——但任是哪個男人,也受不了這個吧。趙君心裡這樣想著,卻沒有說出來。

“我可以完全不在乎嗎?”月華苦笑了下,撫摸著她的長發,“我記得你說過,我雖然是從國外回來的,接受過西方哲學,極推崇自由,但骨子裡還是中國文人。”是啊,在中國人的觀念中,誰不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一份安定的生活。月華的個性雖然灑脫不羈,但仍然擺脫不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烙印。最終,自己恐怕還是會誤了他。

這夜,窗外是萬家燈火,鞭炮隆隆,窗內是兩人雙手緊握,靜靜相依。有了月華陪在身邊,趙君睡得格外安穩。他們都在各自的人生軌跡中漂泊了許久,尋覓了許久,碰過壁,受過傷,消逝了年華,蒼老了心境。縱使仍不知未來如何,但隻要能互相扶持,彼此溫暖,這對他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她才問過月華,和自己一起有沒有後悔。朦朧中記得,那低沉而柔軟的聲音在耳邊道:“我這一生最後悔的,就是離開你的那三年。難得上天讓我們再次相遇,給我們機會開始,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彆無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