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上次的到訪,源賴光來到陰陽寮的時候,門外便已經等待著一個陰陽助。
陰陽助不停的用手中的小方巾在額頭兩邊按壓,仿佛是十分緊張的模樣,額角的汗水細細密密的滲出來,焦急的小範圍的在台階上層踱著步。
平安京內隻允許牛車來往,源賴光此行自然也不會是自己前來,等她從牛車上下來的時候,陰陽助便快速的走了過來。
這位陰陽助姓藤本,是個不論姓名還是容貌,乃至於能力都十分普通的陰陽頭,在陰陽寮中地位不重,能力不算墊底也不算太高,但是勝在細心又謙恭,很多時候需要處理什麼事情的時候,陰陽寮便是由藤本陰陽助出麵。
對著源賴光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便將人引進了大廳之中。
並沒有上次的陰陽寮高層齊聚的盛景,準確說,陰陽師的高層總是很忙的,達官貴人信不過陰陽寮普通陰陽師,又不是什麼重大到必須前來求源氏陰陽師出手的事情的時候,位居陰陽頭之下,普通陰陽師之上的高層就成了身份高貴的京都貴族的首選。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請得動陰陽博士,但是越是有錢的人家裡事情便越多,是以陰陽寮中上層人員其實是個非常忙碌的群體。
走進大廳之中,陰陽頭與其他陰陽寮高層都已經就位,就等著源賴光的到來。
這次來意畢竟是合作,源賴光也並不像是第一次來陰陽寮一般老實不客氣的直衝首位而去,而是溫和的坐在了給他留出來的位置。
她敏銳的聽到了自己身邊的藤本微微鬆了口氣,卻也權當沒聽到,一臉認真的開口,詢問道,“這次,查出什麼了麼?”
陰陽頭並沒有開口,而是看向了下手的一個陰陽博士,陰陽博士微微躬身,然後起身對著源賴光解釋其他們查到的消息來。
原本,陰陽生是由陰陽寮內眾高層輪流安排著教導,平時需要做的課業已經十分繁雜,每每做完自己該做的,陰陽生們便會收拾東西回到家裡去。
然而,就在這兩年的時候,一個平民出身的陰陽生卻引起了陰陽寮不少高層的興趣。
這是個長相隻能稱得上清秀的陰陽生,他身份普通,天賦一般,但是唯一的好處是,他十分勤奮。
每天在做完自己該做的事情之後,他總是會去找當天授課的老師,從老師那裡得到進藏書室看陰陽寮收藏的書脊的機會。然後第二日再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來,不少陰陽寮的高層都曾經被他詢問過問題,有的刁鑽,有的淺顯,有的甚至連他們也需要回去查詢資料才能給出答案。
而之前去海邊送了性命的那個陰陽生,是一個向來與他有矛盾的,總是看不慣他的行為,認為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討好陰陽頭,而這次意外,是在他撿到了這位陰陽生遺落在教室內的筆記,然後才做出的行為。
這應當不是什麼陰謀,隻是一個過於好學的陰陽生弄出來的事情罷了。
但是,事關重大,即便大部分的陰陽師都覺得這位陰陽生是無辜的,也都還是選擇了謹慎的詢問,得知了這位陰陽生因為母親重病的緣故,在前幾天已經回到他所在的那個村子去照顧母親了的事情。
為了保險,陰陽師們為其進行了相麵,占卜,結論都是這個陰陽生十分無害,並沒有什麼問題的結論。
源賴光沉吟片刻,問道,“有他的畫像嗎?”
“有的。”站在一旁的天文博士從自己身上掏出了一章白紙的畫像,遞給了源賴光。
雖然以前總有人嘲諷古畫失真,畫像完全看不出原本那畫上人長得到底如何,但是實際上,在習慣之後,就會發現,一個優秀的畫師,是可以將其所有的全部特征都明顯表現出來的。
這並不是一件多麼難的事情。
源賴光看著手中畫像,沉吟片刻,總覺得有著微妙的眼熟,片刻之後,便想起來了為什麼會覺得眼熟。
那是她從海邊村莊回來時,曾經幫助過的那個被糾纏的陰陽生。
不得不說,當時陰陽生大膽求助的樣子確實得到了源賴光的不低好感,既然不討厭,源賴光當時也不介意幫對方一把。
她雖然並不擅長相麵,但是卻也沒有忘記當時那人給自己的感覺。
溫柔,和煦,有點小機靈,卻又十分討人喜歡。
但是,他出現和離開的節點,都十分的令人懷疑。
源賴光沉吟片刻,問道,“他的身份沒有問題嗎?”
以為天文生站了出來。
“他是我的同鄉,小我三歲,因為我住的地方和他不近的緣故,小時候並沒有怎麼見到他,後來認識的時候,他對我們村子也十分熟悉,應該不是假冒的。”
源賴光點了點頭,問道,“他平時都在研究些什麼?”
一位陰陽博士站了出來,“他平時什麼都好奇,從天文曆法的計算,到收服式神的辦法,不少少見的妖怪,甚至是一些平時很少用到的植物,隻要是他不懂,不了解的,他都有興趣學,所以……”
說到這裡,陰陽博士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麵上顯出了些尷尬的神色。
源賴光點了點頭,“這樣的人,會查到這種偏僻的術法,似乎也不足為怪,其他的,是否有什麼讓人覺得奇怪的地方?”
一位黃曆生也站了出來,“沒有,他是個很好相處又很謙遜的人,向來都是第一個到陰陽寮點卯,又最後回去的,一般如果從藏書室拿了書脊,第二天也一定會好好的把書還回來,在陰陽寮中的信譽很好。”
源賴光點了點頭。
這明顯是個好學,上進,好相處的人,如果不是源賴光親眼見過,也很難相信會有這麼一個陰陽生的存在。
“那麼,他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讓他繼續在外,畢竟他已經知曉了不該知道的術法,為了安全,最好把他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