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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爺到底還是個純潔的孩子, 他不太明白他哥子和相好的之間的暗語究竟是什麼意思,抄著兩手問:“孵蛋?哥哥,你怎麼有這個癖好?”
太子原本想解釋的, 張了張嘴, 發現沒什麼必要, 便隨口打發他,“大人的事,小孩兒彆管。”
信王笑起來, “我也是快娶王妃的人了,還拿我當孩子糊弄。得了, 橫豎不是什麼好事兒, 你們趕緊回去孵蛋吧,我得接著在皇父跟前念叨。左昭儀枕頭風厲害, 我還真不信能吹得過我。”言罷齜牙一笑, 邁著方步回立政殿去了。
一時人散儘,夜裡的霧靄卻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濃重, 十步開外幾乎看不清人影。德全挑著燈籠在前麵引路,太子給她緊了緊領上飄帶, 牽起她的手說:“走吧, 回家。”
熟到一定程度,民間說得糙些,連他拉青屎的根子都一清二楚,他這麼殷情,準沒好事。星河掙了一下, “我自個兒走,您彆拽我。”
被他來回拽了一路,跑得太快了,顛騰起來臉疼。可是太子不理解,他說:“你這人沒譜,我怕你腳下發虛,回頭再磕斷了門牙,那可就完了。”
她噎了下,知道理論不過,就不再堅持了。霧氣深重,走在夾道裡,隻看見兩旁矗立的宮牆,隱隱透出黯淡的紅,一直向前延伸,總也走不到頭。他這回放慢了腳步,時不時回頭看她一眼,問她還疼嗎。
疼倒是不疼了,經過起先的熱辣灼燒,現在隻剩下無邊的麻木。她抬手捂了一下,覺得那肉皮兒不是她的了,心裡很是淒惶,嘴上卻說沒什麼,“明天就好了。”
太子卻笑,“明天就好?你說夢話呢吧!”姑娘家白挨了打,太過折損顏麵了,他很為她考慮,“明兒還是在宮裡歇一天吧,控戎司的案子我會下令南玉書嚴查,你放心,就算你不在,也出不了亂子的。”
星河經過這番起落,也生出懈怠的心來,風口浪尖上人在控戎司,作為和不作為,都要受埋怨。她低下頭嗯了聲,“謝謝主子準我一天假。”
太子拿眼梢瞥她,“也不算是準假,是讓你在前麵伺候。瞧傷情怎麼樣吧,橫豎一天消不了腫,就老實在宮裡呆一天,等好了才許你上衙門裡去。彆回頭叫人誤會是我打的你,壞了爺的名聲。”他嘴裡冠冕堂皇,心裡生出小小的歡喜來。彼此都太忙了,自打她受了錦衣使的銜兒,好像把全部心思都撲在了衙門裡,連他要見她,都得特特兒跑出宮去。這回也算是個契機吧,讓她養兩天,正好冬至將到了,他要在東宮預備過節事宜。這兩天可以一處呆著,想想大眼瞪小眼的情景兒,就讓人覺得高興。
他一手牽著她,仰脖子長出一口氣,“星河,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小時候在夾道裡扣老琉璃?夏天傍晚那會兒,成群成群的,你吹哨兒,我給你扣‘紅辣椒’。好像就是這條夾道,晚上來回跑,一直扣到宮門下鑰。”
這也算共同的記憶吧,太子回想起來頗有觸動,星河的感受卻截然不同。她不喜歡玩這個,她怕蟲,所以張著網兜子裝各色蜻蜓的時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可是太子不知道,他以為她也喜歡,兩個人對同一件事務的認知經常南轅北轍,那麼雞同鴨講,也就在所難免了。
然而她不能壞了主子的興致,他這麼說,她得連連稱是。心裡卻慶幸,總算現在長大了,不用再乾這種無聊的事了,萬幸萬幸。
太子握著她的手,微微用了一點力,像怕一鬆手她就落進迷霧裡似的。從來沒對她坦誠過的心思,也在這濃稠的夜裡說了個儘興,“其實你是我小時候最好的玩伴,上書房那些人太野,和他們一塊兒練騎射是不得已。我還是喜歡和你在一起,咱們朝夕相對十年了,用不著裝樣兒。人都說儲君威嚴,我隻有在你跟前,才覺得自己是活的。”
這是誇她呢,星河除了不住點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所以你應該像對待星海一樣對待我。”他開始切入正題,微笑著說,“比方見了我,也可以高高興興撲上來,我能接得住,不信你試試。”
星河隻覺背後一涼,她的行蹤他真是門兒清。誰願意時刻活在彆人的眼眶子裡呢,她涼聲說:“主子,您從來信不及我,所以我到哪兒您都派人盯著我。”
太子堅決不承認,他說:“也沒有時刻派人盯著你,隻在你上下職的路上而已。”
她還是不高興,太子回頭看她,炸著嗓子說:“你知道控戎司樹敵無數嗎?曆任指揮使裡,有一半不得善終,你也想像他們一樣,走在半道上被人砍了腦袋?我這是為你好,你還不領情,就你這狗脾氣,早晚得出事兒!”
他們倆說話老這樣,用不了幾句就夾槍帶棒。德全是個人精,他知道不能在跟前當靶子,挑著燈籠跑得老遠。星河兩眼向前望,迷迷滂滂裡隻見微茫一點,那燈籠光看上去像盞鬼火……她虎著變了形的臉鬱塞道:“我有番役護衛,誰敢來惹我?”
他看著她那模樣失笑,“番役護衛就夠了?番役能保你在麵對位高權重的人尋釁時,不被欺負?就算宮外有你的長隨,有中軍衙門的親兵,宮裡呢?我在考慮要不要給你配兩名戴刀侍衛,萬一再有下次,誰敢打你就直接剁了他的爪子。”複又審視她的臉,轉來轉去轉換視角,“你彆說,有點意思,從這頭看,是你;從這頭看,是隻獏……”
星河惱羞成怒,跺著腳說:“我都成這樣了,你還取笑我,有點兒良心沒有!”
所以風水輪流轉,昨天這話在他嘴裡,今天就換成她來說了。
太子看她可憐,也不和她抬杠了,兩個人拉拉扯扯回到東宮。炕桌上已經準備了一盤熟雞蛋,太子命人把上夜的銅茶炊搬進來,把蛋放在裡頭煨著,值夜的人都打發了,自己脫下罩衣卷袖子,坐在南炕上拍腿,“來,躺下。”
星河遲遲不願意過去,暗自琢磨這是什麼意思,讓她枕在他腿上?這個不太好吧,離他昨天挨踹的地方也太近了。她雖然沒嫁人,但到了這個年紀,該明白的多少也明白了。像昨晚慌亂中給他揉搓,她是心無雜念的。可他後來現了形,要不是有那一出,她還真不知道男人具備這神通呢。
她背著手,腫著臉,站在離腳踏兩丈遠的地方,東拉西扯著:“這麼多蛋,真要折騰一晚上?”
太子蹙眉,似乎有些不耐煩,加重語氣重申了一遍,“這會兒誰和你說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