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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購買率40%以上不受影響, 不滿請等待72小時。 星河嗬腰應了,心裡感慨, 果然還是談公事輕省。她情願釘是釘鉚是鉚, 即便做錯了挨罵, 也不願意麵對個使性子的主子爺。這位爺, 常有讓人無法理解的好勝心,像誰是發小這件事,計較起來簡直莫名其妙。非得什麼都是獨一份兒,活著也怪累的。
因為是初雪天氣,大胤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從今兒就算進嚴冬了。嚴冬頭一天,宮裡和外朝有關聯的衙門都放值, 連皇上和娘娘都可以上外頭散散。太子爺下半晌有他的忙處, 他是儲君,即便再尋常的人事往來都透著政治的味道。皇父發了話,朝中幾位三朝元老上了年紀,讓他一家一家登門拜會。門閥這種東西, 曆朝曆代都有, 到了大胤雖然已經削弱, 但累世高官依舊有那麼幾家。
嚴格說起來, 宿家也算,畢竟他們高祖時期輝煌過一程子。後來的慎齋公門生故吏遍天下,隻可惜人不在了, 門庭漸次冷落,但朝廷對他們有優恤,子孫可以受祖蔭,所以星河才得了進東宮的恩旨。
他有安排,星河也有正事要忙,沒法像往年似的,跟著替他送拜帖了。她踏出暖閣問清由誰陪同,千叮嚀萬囑咐讓好生伺候,這才收拾妥當上控戎司去。
葉近春照舊在宮門上死守,天太冷,他又站在不避風的夾道裡,凍得嘴唇烏紫。星河看了他一眼,他擠出個僵硬的笑容,連牙關都快掰不開了,哆哆嗦嗦說:“大人上衙門麼?快上轎,轎子裡暖和,奴才給您預備暖爐了。”
宮裡的太監大部分很淒慘,錦衣輕裘是天潢貴胄的權力,像這些當下差的,麵上葵花圓領袍,裡頭的老棉襖又沉又厚不能禦寒。太陽出來的日子拿到外頭曬,曬上三天還是實墩墩的。逢著陰雨又吸潮氣,夜裡要是不架在炭盆上,第二天能給你凍硬嘍。
星河對近身伺候的人一向不錯,見他耳朵尖上新生的凍瘡一個接一個,發話說:“回頭上庫裡領件新夾襖,就說是我的吩咐。”
葉近春一愣,沒想到這位不苟言笑的大人能有這份心田,頓時滿腔的感激寫在了臉上,磕磕巴巴說:“宿大人……您心眼兒……真好!奴才給您道謝了。”
她沒言聲,上轎放下了轎簾。
小轎走得艱難,雪大,路上的積雪鏟了一層不多會兒又積一層,轎夫們的皂靴踩上去既滑且響,平時兩盞茶工夫能到的,今天花了近半個時辰。藍呢的轎圍子遮光,天氣不好裡頭就黑洞洞的。星河捧著手爐坐著,忽然想起來,隔窗叫了葉近春一聲,“太子爺今兒傳你問話沒有?”
葉近春說沒有,“奴才一直在宮門外候著,不知道大人用不用轎子,一步也沒敢離開,從卯時等到這會子。”
她徐徐長出一口氣,自己也是傻,控戎司裡不可能沒有他的耳目,他想知道的事,沒有一樣能瞞得住他。
轎子打著飄,終於到了衙門口。葉近春給她掀起棉簾,遞過胳膊來讓她借力。她隨意搭著下轎上台階,邁進大門就看見戟架旁的空地上跪著一個頂磚的人,跪了有時候了,頭發眉毛都糊滿了雪,乍然一掃眼,活像外頭的石獅子。
她喲了聲,“這是誰?”走近了看,訝然道,“南大人……您這是乾什麼呢?”
南玉書因太子那句頂磚,就真的跑到衙門裡頂磚來了。正衙簷下站了好幾位千戶,個個麵有戚色,因為是太子爺的口諭,也沒人敢上去勸他。從暖閣議完事到現在,差不多兩個時辰了,冰天雪地裡的兩個時辰可不是好玩的,要不是練家子,早就凍趴下了。
星河卻覺得好笑,她眯眼瞧簷下那幫千戶,平時個個都是左膀右臂,跟著南玉書抄家拿人,得了不少好處。可緊要關頭,上司在風雪裡頂磚,他們遠遠兒站著看戲法似的,至多皺著眉頭表示一下同情,連個上去給他打傘的都沒有。
她接了葉近春遞過來的油綢傘,在上方替他遮擋住,溫言說:“南大人這又是何必呢,這麼大的雪,回頭再受寒。”
南玉書受了她的坑害,嘴裡說不出的苦,隻咬緊牙關不回她的話。
星河無奈,轉過頭問徐行之:“是太子爺的示下?”
徐千戶搖頭,“屬下不知道,南大人回來就自罰,咱們勸了幾句,也不頂什麼用。”
唉,主子的令兒,誰敢不從呢。即便南玉書這樣的漢子也得照著辦,回過頭來一想,就覺得自己先前的侍膳不算什麼了。和人比慘,世上總有比你更慘的。
她好聲好氣勸慰:“南大人快彆這樣吧,先頭太子爺和我說起昨天的事兒,我聽著口氣並不十分激烈。他隻說南大人辦事欠妥,房有鄰府上那事急進了些,並沒有怎麼怨怪南大人。就算一時惱了責備兩句,大人也犯不上和自己過不去。這又是風又是雪的,您在這兒自罰,太子爺那頭恐怕還不知情呢。興許他老人家不過順嘴一說,您倒當真了。快起來吧,您受罪事小,叫主子背個嚴苛的名兒就不好了。”
一壁說,一壁給他手底下的千戶使眼色,“還站著乾什麼,快把南大人攙起來。”
跪了那麼久,膝蓋頭子怕是不聽使喚了。星河給他留了點麵子,沒有巴巴兒看他打不直腿的樣子,自己轉身朝衙門裡去了。南玉書那頭的千戶傾巢而出,到這會子才想起他們上峰來,她這頭的人給她拽過了炭盆兒,熱熱的一碗茶已經送到手上了。
她正襟坐在圈椅裡,八位千戶兩旁肅立。因大家合夥乾了一票,目光往來間極有默契,臉上神情不變,但一眨眼也知道是什麼意思。
南玉書像個殘疾似的被攙進了堂室,堂堂的武將倒驢不倒架子,到星河麵前時推開眾人,一瘸一拐還要勉強挺直腰杆,在星河看來每一步都透著累。好在距離不遠,幾乎熬出一腦門子冷汗來,最後終於坐在了自己的座兒上。
他的人給他上茶,他揚手微微格開,先向她抱起了拳,“南某技不如人,讓宿大人見笑。先前從暖閣出來,太子爺讓我謝謝宿大人,南某是個粗人,不會說漂亮話,便以茶代酒,敬宿大人一杯。”
都不傻,聽得出話裡的鋒棱。言下之意要不是太子讓謝,他可能會撲上來咬掉她一塊肉。技不如人,察覺了是她下的絆子,無所謂,要是他到這刻還稀裡糊塗,那就真的該死在職上了。不過太子這人也是顛倒,特意這麼說,想是有謝她手下留情的意思吧。
南玉書衝她舉起茶盞,她隻好舉杯回敬,“所幸有驚無險,我就知道有太子爺在,必定能讓大人全身而退。隻是主子回來教訓了我一番,怪我不該把東宮的陳條偷著給您。我那時候猛聽說司裡出了亂子,想來想去隻有這個法子,就沒顧及那許多。後來才知道,萬歲爺險些因此怪罪大人,倒叫我汗顏了。要早知如此,我何必多費那手腳。”說著真誠地前傾了下身子,“南大人……想是很怨怪卑職吧?”
南玉書臉上的表情也像外頭的天氣一樣,陰霾無邊。他扣上了杯蓋兒道:“哪裡的話,宿大人分明是幫了我的忙,否則昨晚鬨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我也不好和皇上解釋。關於陳條,忙亂之中略有偏頗,誰也不是神仙,沒法子滴水不漏。今天受太子爺教訓,是我的確辦事魯莽,該當受罰。”
星河聽了,慢慢露出一點笑意來。她可不信他的這番話是真心話,這種陽奉陰違的調調,比起暴跳如雷來更值得揣摩。她靠向椅背,呷了口茶,“事兒過去了,皇上也沒追究,接下來隻要嚴加審問房有鄰就是了。”
南玉書唔了聲,“這個太子爺有示下,說叫宿大人一同審理。想是怕我有不周全的地方吧,畢竟才出的亂子。宿大人心思縝密,有您在,不至於叫房有鄰鑽了空子。”說罷狠咬槽牙,一字一句都從齒縫裡擠出來似的。“我一直鬨不清,為什麼房家在咱們抵達之前就早有準備,難不成他在控戎司還有探子?這回審問,非掏出他的下水1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裡走漏了風聲。事關肅清衙門,宿大人身為副使,斷沒有不親審的道理。”
恐怕這內鬼是誰,他早有懷疑了吧!不過可惜得很,辦事的都是生麵孔,事發之後也都撤出京城了,他想查出頭緒來,在他被罷免之前很難。
星河淡淡頷首,“既然要審,當天牽連進來的護軍也得重新傳訊。”抬眼瞧南玉書手下的人,“哪位千戶辛苦一趟,去金吾右衛通知樓將軍,就說南大人和我在控戎司衙門恭候,請樓將軍欽點當晚巡夜的人,過堂問話。”
嬤嬤是個多嘴多舌的人,絮叨著:“原是要封的,不是案子還沒結嗎。況且一個地方久不住人,沒鬼且招鬼呢,我們主子下了令,越性兒叫幾個嬤兒進來看屋子。”
她聽完長長哦了聲,複又看了眼才舉步前行,“到底屋子臟了,讓人進來住,心裡不怕麼?”
嬤嬤囫圇一笑,“咱們這號人,哪講究這個!主子讓乾什麼就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