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音角暮(1 / 2)

婀娜王朝 尤四姐 5407 字 8個月前

她就知道會是這麼個下場,他這回又是有預謀的,八成知道樓越亭陪同,他心裡不舒襯了。人來得莫名其妙就算了,還特特兒說些有歧義的話好叫人誤會。原本她是一點都不在乎的,不相乾的人怎麼議論她都懶得搭理,可這回偏偏是在越亭跟前。她有種掀尾露腚的難堪,不過想留個像樣的朋友,怎麼就那麼難!

她覺得自己快要氣死了,原本已經凍白的臉,在越亭的注視下愈發顯得慘白。太子見她變了臉色,暗中惱恨,愈發添油加醋:想是昨兒回來得太晚,夜裡又沒睡好,身上不舒服了。作勢咬唇琢磨,難不成到日子了那更不能累著,差事交給徐千戶他們,你回去歇著吧。橫豎拖了這麼久了,也不急在一時半會兒。

星河已經沒法聽下去了,眼前直冒金星。什麼到日子了?他知道她的正日子是哪天?一個從沒沾過女人的,怎麼能懂這些,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被點了名的徐行之忙收起竊笑,暗道早就料準了要不妙,沒想到這麼快就追來了。太子爺果然還是年輕了,年輕爺們兒理政雷厲風行,情字上到底欠火候。也難怪,至今房裡隻有這麼一位,不肯當內命婦,偏還愛做官。看來太子爺麵兒上風光,心裡苦啊,要不然也不會冒著西北風,趕到缸瓦市來了。

怎麼弄?三位都是人物,沒有他們插嘴的份兒,能撤還是趕緊撤了吧,避開風頭好保平安。徐行之垂手上前,悠著聲兒對上司說:殿下的話在理兒,大人連著忙了好幾天了,今兒就回去歇著吧。餘下的事,交給屬下們辦,必定給大人辦得妥妥帖帖的。

回去休息當然不是壞事,如果太子就此跟她一道走也就算了,她怕的是把她打發開,他倒留下了。然後越攪水越渾,到最後直接嚇跑了樓越亭,讓他連瞧都不再來瞧她了。

她抬了下手,我不累,到了這個裉節兒上,不能因小失大。

這是公然叫板?太子的眉峰輕輕蹙了下,不過他是個有風度的人,大庭廣眾下還是要給她留點麵子的,姑娘家的身子骨終不及男人,醫書上說女人屬陰,天寒更需溫養。讓你跑這一趟已然是縱著你了,你還打算連軸轉,那怎麼成?說完了頓下來,轉頭對樓越亭一笑,樓將軍說呢?

樓越亭自然不反駁,當初他得了消息,說星河任控戎司副指揮使時,他就覺得這事太懸。宿家子弟個個心氣兒高,沒想到連星河也是這樣。那天他上控戎司刑房,半道上聞見那股子爛肉的味道,大老爺們兒嗓子眼裡都打起了壩,何況她一個姑娘!他當時邊走邊想,要是南玉書嚇壞了她,就彆怪他不客氣。沒想到走進刑房深處一看,她端端正正坐在圈椅裡,手裡抱著暖爐,正看番子行刑。

什麼樣的女孩兒,能經受這些呢。雖然她臉上無波無瀾,可他還是從她的眼睛裡看見了淒惶。

那雙星辰一樣的眼睛,他實在是太熟悉了。如果她不快樂,流光便不再回轉,那眸子就是黯淡的。那日天寒地凍,她眼中烏雲萬裡,所以他借故帶她離開刑房。後來問她能不能勝任現在的職務,她嘴上說能,卻讓他想起當初她為了跟他上什刹海滑冰,抱著冰椅痛哭流涕的樣子。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了,小時候處得隨意,現在即便是勸慰,中間隔著人,用詞都得加小心。

他心裡有些悵惘,本來也想勸她休息,可還沒開口,太子先同他攀談起來:孤以前聽星河說起過你,你們是一同長大的朋友,算得上青梅竹馬。

邊上的星河一腦子漿糊,覺得這下可能真的要壞事了,霍青主彆不是打算開門見山了吧!她驚恐地盯著他,太子爺很溫柔地微笑,你彆怕,我這裡沒有那些忌諱,說你人在我宮裡,就不許追憶以前的事兒了。

她怎麼能不怕!東宮確實是他的地盤兒,但那句我宮裡又是什麼玩意兒?把話說明白能死嗎?看來今天真要好好和他掰扯掰扯了。

樓越亭看他們眉毛官司打得熱鬨,話便不知是回答好,還是不回答好。斟酌了下才道:星河六歲從南方回到北京,我們又住街坊,所以她入宮前往來確實很多。

太子點了點頭,不無感慨道:幼時的情義最真切,孤就很羨慕你們這樣的。

旁聽的星河真想戳穿他,宮裡皇子們雖然尊貴,但從來不缺玩伴。不說一起上學的那些宗親們,就單是他們個人,少則也有一兩個伴讀。那些伴讀都是顯貴之後,門第極高的出身,自小一起拉弓射鳥、上山下河,無所不乾。他羨慕什麼?犯得上羨慕嗎?弄得自己孤家寡人一樣,就光認得她似的。

果然連樓越亭都不知道怎麼應他了,不過他也不需要他應答,話峰一轉自己點了題,星河是十二歲入的東宮,至今十年了。樓將軍,你說孤和她,算不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他問得出,星河都要替他臊死了。就為了這個答案,值得他放下政務特意跑到這裡來?

樓越亭不知道太子究竟在打什麼主意,謹慎地拱了拱手,總角之年相遇,按理來說是的。

這下子太子爺高興了,他回頭看了星河一眼,滿目你瞧,樓越亭都承認的。他覺得也是,本來就是無可厚非的事兒,為什麼要搞得那麼複雜。

總角之交啊,聽上去真親厚。現在回頭一想,是自己太較真了,當權者應當有這個氣量,較真了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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