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辦法,磨磨蹭蹭過去,他見她有意渾水摸魚,撫著下巴道:今天的事,我覺得應當通知你家裡人。據說宿星海極其護短,要是知道你受人欺負,明兒會不會衝進宗人府討公道?
她一聽就沒了脾氣,想想哥哥才囑咐完讓她回宮後小心,自己還在他跟前自誇來著,沒想到一進宮門就打嘴說到打嘴,又羞又氣眼淚汪汪,那精氣神也隨著三巴掌泄完了。蔫頭耷腦蹬了鞋上炕,拖過錦墊鋪排好,自己估摸準了距離,一腦門子紮在了他大腿上。
這一紮,紮出太子一頭汗,好在沒紮偏了,要不非出人命不可。悄悄舒口氣,從盤兒裡取了一枚剝了殼的蛋,放輕手腳壓在她臉上,一圈一圈地揉搓,喃喃說:往後鳳雛宮有任何傳喚都不許你去,下了職老老實實回來,不許滿世界溜達。
她還嘴硬,說沒溜達,人家是宮裡大拿,既然有示下,就不能不聽。
他冷冷一哼,這件事過後她可再也不是了,幾十年的道行毀於一旦要換了我,情願上禦前訴苦,也不能找你的麻煩。
星河靜靜聽他說話,他提起政敵時候的狠戾,責備她時的無奈,一分一毫紋絲不亂,全都有他的章程。聽著聽著,有時又覺得奇怪,論理兒他是知道宿家立場的,她於他來說不得不防。可他似乎從來沒想過鏟除她,也許他是太看重這場青梅竹馬的情分了,反觀她自己,似乎變得白眼狼,不厚道起來。
她隱隱有些慚愧,探手捉住他的衣袂,他身上的迦南香讓她感覺心安。抬眼看看他,獻媚式的小聲說:主子,左昭儀失了勢,簡郡王要想翻身就難了。
他聽後垂下眼,慢慢浮起一個笑容來,這件事上宿大人立了大功,這回算是因公負傷,所以主子我親自伺候你,也算對得起你了。
雞蛋在她臉上滾動,起先她還忐忑,這麼一說可就心安理得了。受用地閉上眼,他中衣的麵料柔軟,靠著真舒坦,她夢囈似的說:我啊,今兒在衙門還惦記你呢,不知道昨晚上傷著你沒有。原本下半晌就要回來的,又怕你不在東宮,有意延捱到傍晚誰知那時正犯了太歲,一頭鑽進人家網子裡了你眼下怎麼樣?身上還疼麼?
太子聽她溫存的聲口,前半句叫他心裡覺得溫暖,暗想這些年的一廂情願也值了。後半句呢,除了飛逝而過的羞赧,倒也沒什麼耿耿於懷的——反正都是她的,早點晚點罷了。
還成,就是今兒練騎射,上馬的時候牽疼
她聽了霍然睜開眼,真的?想了想,遲疑著說,這蛋不是能消腫嗎,要不試試?
太子的臉頓時紅到了耳朵根,燈下有種少年般青澀的美好。瞟了她一眼:說是這麼說你幫我麼?
話出了口,兩下裡都尷尬起來。星河訕訕搖頭,左右晃動的腦袋,在他腿上擴散出一片酥麻的旖旎。
太子心慌氣短,強作鎮定,昨晚上的事不怨你,是我是那合歡香鬨的,所以咱們都沒錯。
她含糊嗯了聲,不好意思正臉對他,加上那邊臉頰上蛋來蛋往,便微微偏過了頭。
這一偏,在太子看來大顯曖昧,他的每一分感官都化作千針萬線深入微毫間,能聽見她隆隆的心跳,甚至能感覺到紅唇逸出的呼吸,拂動他腰下衣料的纏綿。
腦子裡嗡然有聲,今夜沒有燃香,太子卻有了窗外狂風驟雨的錯覺。一定是年紀到了,越來越渴望那種親密的接觸,奇怪的是不論多好看的姑娘衝他投懷送抱,他的心一潭死水毫無波瀾。唯有麵對她,他多情到認為她連喘氣都是因為他,她一笑就更壞事了,他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她也有和他一樣難以啟齒的小心思,是不是當他全神貫注望著她時,她同樣也有神魂脫離軀殼向後飛揚的無措感。
反正就是懷春了,太子一向能夠大方直視自己的內心,男人在這方麵的需求比女人更強。雞蛋在他掌心一圈圈滾動,柔軟的,富有彈性他下意識輕握了下,心也跟著瑟瑟發顫。
熟悉的熱又蒸騰起來,這回帶了無法言說的難堪和刺激。他一動不敢動,努力壓抑急促的呼吸,卻換來更加滅頂般的窒息感。
老天保佑,還好燕服寬大,屈身時衣料起伏也多,哪怕挺立在她麵前,她也看不出端倪。他悄悄啟唇輕喘,再瞧瞧手下這半張可憐的臉,這時候想入非非,是不是有點禽獸不如了?
彼此間微妙的變化,其實不單太子察覺了,星河也一樣。很久以前,男孩兒和女孩兒一樣年紀的光景,女孩兒要比男孩兒成熟,不論力氣還是身形,她都不下於他。可今天他拽著她疾走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兩人竟起了這麼大的懸殊,他們之間已經是不對等的了,麵對他時,她會產生在越亭和星海跟前,才會產生的樂天知命的弱小感。太子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清瘦的少年,他長成了男人,工於心計,手握大權。然而天天在一起,有點兒小事就起哄架秧子的發小,半點發現不了這種改變。直到今天,切切實實的深有體會,簡直讓她驚訝。她枕在他腿上時,再也無法心無旁騖,每一彈指都是煎熬,再這麼下去真要出亂子了。
她終於坐了起來,解圍地摸摸臉,好多了,不滾了吧。邊說邊上鏡子前,湊過去照了照,先前的五指分明已經消散,變成模糊的一片紅,看上去似乎有了緩解,睡一夜,料著後兒就差不多了。還是多謝主子,這麼細心給我調理。
太子也暗暗鬆了口氣,把蛋擱在盤兒裡,起身盥手,一麵道:我原打算滾到天亮呢。
星河連連說不敢,沒的為我的小事累著主子,那我罪過可就大了。才說完,肚子發出一串長吟,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吃晚飯。把眼兒瞧那茶吊子,裡頭溫水蕩漾,七八個雞蛋在水裡載浮載沉。反正是多餘的了,她舔了舔唇,撈出來吃了吧。
於是太子眼睜睜看著她擼袖子撈蛋,一個個搬過來,整整齊齊敲在炕桌上,你五個,我三個,吃吧。
太子奇異地看著麵前一溜蛋,憑什麼我得多吃兩個?
她低頭忙著剝殼,抽空答他:你有我沒有吃什麼補什麼讓你吃你就吃吧,哪兒來那麼多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