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惟以劍拄地,放眼望去。
大殿之內,橫屍遍地,血流成河。
死者有數珍會的人,也有來赴宴的客人,後者幾乎無一幸免,隻有寥寥幾個陪同赴宴的江湖人,但亦是重傷瀕死。
“殿下恕罪,我來遲了!”
一名少女提劍從後殿衝過來。
陸惟認出對方是公主侍女風至。
“殿下可有受傷?”
風至一身狼狽,她原本與陸無事同行,陸無事混進數珍宴時,她就在外麵把風,後來數珍宴發生騷亂,陸無事追著朱管事出來,卻受了暗算,差點被朱管事逃了,風至隻能先幫陸無事抓住人再說,畢竟公主先前之所以親身探險,也是為了捉住幕後主使。
“我無妨。”
聽見公主語調平穩清晰,風至不由鬆口氣,正要說什麼,李聞鵲已經趕到身前。
“殿下萬安!”
他大汗淋漓,遍身血汙,滿臉凝重,生怕公主和陸惟發生不測,那他不僅還沒坐熱的都護位置要被擼掉,恐怕還會問罪受罰。
當時在聽說公主和陸惟兩人親身犯險時,李聞鵲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若不是這地下世界過於複雜,他又不敢打草驚蛇,隻能暗中籌謀,等陸無事摸清對方老巢給他傳信,他再調兵過來,也不至於現在才趕到。
“殿下,陸少卿,二位是否無恙?”
“陸郎君受傷了!”
公主驚呼道,她攀住陸惟的手臂,熱淚盈眶。
“方才許多人想要殺我們,是陸郎君拚力抵擋,為了救我,他還受了傷!”
陸惟:……
他默默看著公主表演。
後者不知何時扔掉長劍,像個真正受了驚嚇的孱弱女子那樣,依著陸惟瑟瑟顫栗,臉色慘白,如浮萍無根,令人憐惜。
李聞鵲果然將目光投向陸惟,既有驚訝,也有思量,似沒想到質彬彬出身世家的陸惟,也有如此一麵。
能以一敵百,堅持這麼久,可不是一般拳腳功夫就能應付的,起碼能稱得上一聲高手了。
至於陸惟的身手是什麼宗門流派,李聞鵲不關心,他又不是江湖人,不必在意這些。
陸惟抿了抿唇,臉色迅速變得蒼白。
一絲紅色從嘴角滲出,流下。
李聞鵲:?!
公主:……
陸惟捂著胸口彎腰。
“我方才,已是強弩之末,幸好,你來了,否則我怕是……”
話未竟,他已緩緩往前傾倒。
李聞鵲大驚,忙伸手扶住。
“陸少卿!”
陸惟低低咳嗽兩聲,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但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沒事。
李聞鵲忙伸手去把他的脈,發現脈象氣若遊絲,竟如日薄西山。
“快,來人,將公主和陸少卿送回去,找大夫來!”
公主在陸惟身後的角度,分明眼尖看見對方借著捂傷口的間隙,飛快探入另一隻手的袖下,按住某個穴道。
之後才是陸惟白著臉倒下。
公主頗有種“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慨。
但她也不甘落後,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下來。
“陸郎君,你怎麼樣了!”
公主撲上前,正好壓住陸惟手臂的傷口。
陸惟臉色好像更白了一點。
“你千萬不能有事,不然我於心何安!”公主垂淚,“李都護,勞煩你派人去找城中最好的大夫!”
李聞鵲擦汗:“殿下放心!”
說話間,李聞鵲的近衛已經過來,護送陸惟和公主二人離開。
陸惟抬頭看一眼,那邊陸無事已經將朱管事生擒,朝他點點頭,表示自己會看著,便也沒有異議,任憑李聞鵲留下來收拾局麵。
該跑的已經跑了,剩下的小魚小蝦,有李聞鵲在,也不必擔心。
隻是——
陸惟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邊,亦步亦趨的公主。
沒等他開口,公主比他更快。
“陸郎君是否哪裡不適,我扶著你吧!”
“不敢有勞殿下。”
“事已至此,還請陸郎君不要矯情。”
陸惟不吱聲了,他發現在“賣慘”這一塊上,公主殿下並不想讓他一枝獨秀。
這回出來,他本來的確是不打算暴露自己身手的,潛入數珍會純屬意外。
但更大的變數是這位公主殿下。
他看了公主一眼。
對方衝他笑了笑,溫柔婉轉。
李聞鵲正好也扭頭察看兩位貴人的情況,見狀露出恍然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恍然什麼。
陸惟沉默了一下,決定放棄掙紮,繼續將傷者的角色進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