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對方良等人沒有感情,但她覺得楊園能上位就是最大的笑話。
她決定帶著侄女魏解頤回勇田縣。
魏解頤也很幸運,她之前住在官驛,變故發生時,她與雨落等人一塊被關在官驛裡。她的身份並不特殊,縣令之女也不值得被方良拿來做文章,魏解頤反倒得以幸存下來,但她從小到大都在小縣城裡衣食無憂,哪裡見過這等場麵,經此一事也被嚇傻了,連陸惟的風姿都無法再吸引她,恨不得連夜跑回家。
“若能和離,我不要楊家一文錢,我隻帶走我的嫁妝。”
魏氏已然下了決心。
陸無事,還有被臨時抓來當差的劉複,都聽得呆住了。
他們倆還未成親,見楊園跟魏氏結發夫妻反目成仇,鬨成這樣,都不由對成親生出畏懼。
“魏娘子,容我說句話?”劉複插入兩人說話的間隙,試圖勸和,“二位畢竟是共患難的,如今大亂方定,有什麼事不如坐下來好好說開了。”
魏氏淡淡道:“不必了,多謝汝陽侯好意,從他輕信人言,汙蔑我殺人起,我與他之間就恩斷義絕,無話可說。”
楊園怒道:“可那時你不是被人陷害嗎,怎能怪我頭上?!枉我從監牢逃出來之後還想去救你!”
魏氏不理他,望向劉複和陸無事:“這樣的人,也能擔秦州大任?這幾l天他處理多少件公務了,比方良、崔千從前如何?”
陸無事、劉複:……
這話問到點子上了。
楊園其實不是沒能耐,他好歹也是能在緊要關頭想起通過扮成倒夜香從而平安出城的辦法的人,但他態度消極倦怠,能偷懶絕不乾活,如果不是逼到萬不得已的地步
,每日十樁公務,他能磨蹭到做完一兩樁就不錯了。
起初陸無事剛把他抓來乾活的時候,他還能勉強提起精神,把一半的公務都處理好了,但後來眼看新的事情又源源不斷送進來,楊園就本著“反正也做不完,不如少做點”的想法,開始摸魚。
看見他們的表情,魏氏冷笑一聲。
“此人性情,你們應該也有體會了吧?他固執懶憊,什麼事到了他手上都要辦砸,偏生又喜歡程口舌之快,還總端著身份高高在上,動輒瞧不起旁人,我這些年實在是忍夠了,他願意納幾l房美妾,由得他去,我隻要自由之身!楊園,你若不同意,我便去找公主殿下,請她來評評理,看到底是誰對誰錯!”
“好了!”楊園惱羞成怒,“和離便和離,有什麼了不起的,還得去驚動公主,你自己不覺得羞愧嗎?!”
他一把奪過和離書,拿起筆蘸了墨汁飛速寫下自己的名字,一份扔給魏氏,一份留官錄入。
“這樣你滿意了吧!”
魏氏見目的達到,倒是不再口出奚落之言,彎腰撿起和離書,還向他和劉複等人福身一禮。
“多謝楊郎君,你我總算夫妻一場,我最後勸你一句,你能聽便聽,不想聽就不罷了。此番你能逢凶化吉,大難不死,多虧了公主殿下與陸少卿諸人,他們若有吩咐,你最好收斂以往性情,認真去做,否則若是等公主他們也對你失望,隻怕你回到家族裡,更無立足之地了。”
楊園冷笑:“你趕緊滾吧,我的事情何用你多言!現在你也不是我楊家婦了,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什麼對你失望?”
好奇的詢問隨著來者入內而響起。
眾人看見公主,忙起身拱手行禮。
“殿下安好。”
公主微微頷首,目光落在楊園和魏氏身上。
“你們這是在斷什麼官司,怎麼還扯上我的名字了?不如說來讓我聽聽。”
她養了十來日的傷,實在是快發黴了,眼見傷口也開始逐漸愈合,雨落一鬆口,公主就迫不及待帶著風至出門到處溜達了。
至於陸惟,他在五天前能自己坐起來之後,就開始被陸陸續續找上門的公事打斷,由於目前秦州群龍無首,其他人又靠不住,長安那邊現在肯定也無暇顧及這邊,公主和陸惟就成了實際上的管事人。
但公主根本不耐煩打理,她見陸惟逐漸恢複,也不管對方還是大病初愈,就將這些瑣事一股腦丟給他,自己當起甩手掌櫃。
楊園很尷尬,魏氏垂首福身。
“是民婦妄言殿下,請殿下恕罪。”
比起在楊園麵前的爆發,她對公主還是有很尊敬的。
不為旁的,就為了她被汙蔑,若沒有公主和陸惟去追查,隻怕她現在還要背負殺人凶手的罪名,活的時候稀裡糊塗,連死了都稀裡糊塗。
再細想之下,她就越發覺得諷刺。
連素不相識的公主都能為她調查真相洗清冤屈,反觀身為至親的
丈夫卻在聽見彆人讒言時選擇了相信。
陸無事輕咳一聲,將方才二人的爭執與和離說了一下。
公主對楊、魏兩人道:“既然心生怨懟,與其做一對怨偶,不如好聚好散,隻是你們既已決定,就不要出爾反爾,否則隻會讓旁人多生麻煩。”
魏氏:“多謝殿下教誨,民婦記得了。”
公主有點好奇:“你今後怎麼打算,已經想好了嗎?”
魏氏平靜道:“是,這些年民婦的嫁妝還剩下一些,下半輩子省吃儉用也夠過日子了,民婦已多年未回家,正好可以將侄女帶回去,若是家裡也容不下,那我也可以買一間屋子獨居。”
她看上去已經計劃好了,便是以後要過苦日子,也非要跟楊園和離不可。
反觀楊園,惱怒更多是覺得麵子被駁,下不了台,但還有一絲迷惘,似乎並不知道魏氏為何如此決絕。
但要說他對魏氏如何留戀不舍,倒也沒有,無非是習慣了多年夫妻,也覺得自己沒有錯處,魏氏小題大做。
公主旁觀者清,卻沒有乾涉旁人私事的興趣。
“你何時啟程?我讓風至去送送你。”
魏氏福了福身:“多謝殿下,民婦明日一早就走。”
她又向劉複和陸無事告辭,唯獨對楊園視若無睹。
魏氏離去之後,公主問楊園:“你在此數日,可有何打算?”
楊園茫然道:“魏氏想求去,那自去好了,我不想留她。”
公主:……
陸無事看不下去了:“殿下是問你,這幾l日處理秦州政務,有何心得體會?”
楊園還是茫然。
能有什麼心得體會?
他唯一的體會就是,累。
每日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再這樣下去,他恐怕很快就能去跟方良團聚了。真彆說,到時候秦州一眾官員在下麵整整齊齊,說不定還能讓方良在地府重整旗鼓。
“殿下,京城新任刺史的詔令什麼時候能下來?”楊園苦著臉,“我能力有限,實在是乾不了這麼多活。現在我才知道,方良雖然大逆不道,可他在的時候,為何從早忙到晚。”
要不是陸無事威脅要把他扔到劉複待過的牢裡,他現在早就掛冠離去了。
公主搖頭:“暫時不會有新刺史了,何忡現在率兵往長安去,從長安到秦州這段路的通訊必然是被阻斷的,在何忡被掃平之前,朝廷肯定顧不上秦州這邊。我們要在這裡養傷,暫時不會離開,陸無事和章鈐都可以幫你,但是你也要學會獨當一麵。”
楊園懵了,半晌才悶悶道:“臣可以辭官嗎?”
他喜歡享樂,喜歡美人,喜歡醉生夢死,唯獨對做官和權勢沒有興趣,否則也不會一直待在地方上打轉,職位也平平。
公主狡黠一笑:“恐怕也不行,除了你,現在秦州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人,便是有,也得你自己去發掘,我可以給你出個主意。”
楊園沒精打采:“殿下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