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1 / 2)

鳳歸朝 夢溪石 10356 字 4個月前

85

長安,醜正。

陸惟抵達公主府。

他沒有走前門,走到是後門。

自回長安,他還未來過公主府。

一是為了避嫌,二是的確抽不開身。

即便沒有公主遇刺這些事,大理寺本來也積壓了幾個月的卷宗,足以讓他忙上很久。

但如果非要抽空,也不能就說一點空隙都沒有。

他隻是從未有過如此患得患失的心情,即使近在咫尺,依舊遲疑於最後那一步。

馬很通人性,見他安靜,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一人一馬就這樣站了許久。

陸惟自覺心境已然平息。

此時自己進去,除了平添混亂之外,彆無用處。

他轉身想要上馬,卻見迎麵來了幾人,為首的正是章鈐。

“陸廷尉?您怎麼在這裡?”

章鈐愕然,忙上前將他從後門迎進去。

陸惟一身玄袍披風,在夜色裡掀不起半點波瀾。

入門之後,章鈐先解釋道:“先前陸無事來過,但當時這裡兵荒馬亂的,殿下也沒醒過來,我就打發他先走了。”

陸惟點點頭:“殿下現在如何?”

章鈐沉吟片刻,臉色不算好,但也不算難看到絕望,加上燈火昏暗,連陸惟都無法從他的表情上判斷出。

“太醫說,性命無礙,但要靜養,其餘的不好說。”

陸惟嗅出一絲不祥:“那兩名刺客身手很高?”

章鈐點點頭:“很高,應該是當年護衛敕彌東逃的貼身勇士之一,風至的傷勢很重,太醫說如果她熬不過今晚,恐怕就……”

他忍不住自責:“都怨我,若我今日跟著,到宮門去接殿下就好了!”

陸惟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風至不離左右,公主也不可能棄人而跑。

如果連風至都瀕死,那麼公主……

陸惟甚至想到,那兩名刺客其實現在發動刺殺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即便殺了長公主,頂多也就是柔然人自己泄了憤,讓北朝皇帝丟了麵子,對其他人並沒有太大影響。

所以,這兩人從一開始,可能就是以死士身份被派出來的。

至於後麵那個跑掉的刺客,人皆有求生欲,對方眼看殺公主不成,自然要拚命逃出生天,總不能束手等死。

“你們找到另外一個刺客了嗎?”章鈐問。

陸惟道:“鎖定了範圍,能不能活捉,要看運氣。”

章鈐沉默,顯然他也從事發的慘烈,窺見此二人的目的。

“讓陸廷尉費心了。”

“我能進去看看嗎?”

殿下還在昏睡。

章鈐張了張嘴,卻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我帶你過去。”

章鈐也隻能將人帶到門口,婢女再進去通稟。

發生這種事情之後,長公主府上下如臨大敵,這是很正常的,此時外頭許多人徹夜未眠,更勿論處於風暴中心的長公主府了。

出來的是雨落。

她雙目紅腫,應該剛哭過。

章鈐道:“陸廷尉來探望殿下,你看……”

雨落連勉強的笑容都扯不出來。

“殿下先前說過,若是陸廷尉來了,就直接進去喊醒她,殿下有話與您說。”

陸惟也無意多言,直接越過雨落,往裡麵走去。

屋內很安靜。

燭火隻在外間燃著,到了裡間,就隻剩下一片昏光。

淡淡的血氣伴著藥味彌漫四下,被地龍和暖爐一熏,更為濃烈。

腳步幾近無聲,陸惟走到床邊。

她雙眼緊閉,麵色淺淡,唇色蒼白。

進來之前,陸惟還抱著一絲僥幸,既然章鈐等人沒有如喪考批悲痛交加,那說明長公主的傷勢還沒有嚴重到那個地步,但現在,他卻不敢肯定了。

這妖女平日酷愛誆人,他倒真希望此刻對方又是玩心大發,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

但她難得也有這樣安靜的時候,陸惟印象裡最柔弱安靜的公主,應該是從塞外回來,剛下馬車,一副嬌嬌怯怯我見猶憐,對故國早已生疏的模樣。

那時就連陸惟自己也沒料到,日後會與她產生如此之多的羈絆。

他本將公主當成登天梯,一路護送到京,籌碼到手,自己升官,在朝中位置更進一步,為日後作鋪墊,這位公主的作用也就到此為止。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變化的?

是從兩人探索地下城,他發現公主不是個善茬,還是在對方讀懂自己那句“天下大亂”背後的寓意,又或是上邽城內對方不顧性命為自己擋下的那一箭?

進來前,章鈐曾與他簡單說過公主的傷勢。

她身上有好幾處刀傷,都是柔然人留下的,但最嚴重的,是穿胸而過的一處傷口。

當時柔然人從天而降,殺的就是一個猝不及防,章鈐沒有跟在身邊,馬車外麵固然有護衛,見勢不妙再要反應過來,也慢了半步。

刺客直接刀指馬車內的公主,但他們忘記馬車內還有一人,那就是風至。

風至雖然武功平平,但好歹也能抵擋一陣,公主隨身攜帶的壓雪劍出鞘,一瞬間令兩名刺客不得寸進。

問題就出在公主雖然能小勝半籌,但風至和馬車外麵侍衛的存在,反而讓她束手束腳。

她身上這傷,是為風至擋刀時落下的,來勢極快的刀光穿透了她的身體,再刺到風至身上。

但巧合的是,原本應該看上去更嚴重的公主,因為刀穿透身體時沒有傷到任何要害,看上去流了許多血,被刺客以為十拿九穩刺殺成功,實際上雖然也是重傷,卻不凶險。

反倒是刀尖那頭刺入風至身體,正好傷了她的心肺,導致風至如今瀕臨死亡,奄奄一息。

目光落在她被子和衣裳下看

不見的傷處,陸惟忽然不忍心叫醒她了。

她好不容易能安安生生睡上一覺,醒來又要麵對那些爾虞我詐千頭萬緒。

陸惟就這樣靜靜坐著。

背靠床柱,望著她的睡顏,陸惟感覺內心前所未有的寧和,所有疲倦潮水一般洶湧而來,竟將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製擊碎,眼皮不由自主沉重,就著這姿勢眯眼打了個盹。

混沌間,一種福至心靈的感覺油然而生。

陸惟睜開眼。

章玉碗不知何時也已經醒了,正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