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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彰快步跟在鄭漓後麵,見父親頭也不回,幾次想要出聲,等到進了屋子,終於忍不住——
“就這麼讓柳琦他們走了嗎,我們……”
鄭漓抬起手,製止他說下去。
鄭彰隻好悻悻閉嘴。
鄭漓屏退左右,這才朝陸惟拱手:“方才之事,有勞陸廷尉出手相助了。”
陸惟:“我也是實話實說,鄭郎君不必客氣。”
鄭漓帶著心照不宣的笑容:“我明白,我都明白!明日父親宴請貴客,不知陸廷尉,是否有興趣列席?”
陸惟搖首:“既是貴客,我怕是不方便見,鄭郎君的心意,我領了。”
鄭漓忙道:“陸廷尉誤會了!要真說貴客,您同樣身份尊貴,隻是如今您還是欽差,又與那蘇覓一道來的,我們不好將您擺在台麵上,否則等您回了長安,也不好交代,這是為您著想!”
陸惟微微一笑。
他尋常不笑,這一笑真如春山蘇醒。
“我明白。”
鄭漓也笑:“那就這麼說定了,明日晌午,我讓人過去請您。”
陸惟點點頭,拱手告辭。
鄭彰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忍到陸惟離去。
“父親,不能讓柳琦他們走了,他們……”
話音未落,鄭漓轉身甩手,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臉上,直接把鄭彰抽得倒退三大步,一臉的錯愕震驚。
“父親?!”
“跪下!”鄭漓咬牙切齒。
鄭彰不服:“兒子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不知道?”鄭漓冷笑,“那趙三郎是怎麼死的?!”
鄭彰不吭聲了。
鄭漓見狀胸膛起伏,越發氣得不輕。
“怎麼,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連陸惟都看出來了,他隻是幸好被我拉攏過來,沒有揭穿你罷了!”
鄭彰驀地抬頭:“是那趙三口沒遮攔!他不知從何處知道吳王來使的事情,還敢威脅我要將此事說出去,我如果不殺他,隻怕過幾日朝廷的大軍就會踏平洛陽,讓我們鄭家家破人亡!”
鄭漓冷冷道:“必是你自己與他喝酒時不小心泄露出去的,你倒有臉殺人了?我們鄭家在洛陽與人為善,修橋鋪路,世家之中有誰像鄭家一樣低調做人?反倒是你,因為他一句無憑無據的話就被嚇住,竟還敢出手殺人,這是東都山莊!你做這些事的時候用腦子想過沒有?!”
鄭彰跪行上前幾步。
“父親,我也是幫鄭家保守秘密才這麼做的!畢竟吳王來使的事情若真被長安那邊知道了,現在那皇帝可是連趙群玉都沒放過的,他正愁沒機會收拾我們,我是為了鄭家好!更何況,這次來的不僅有吳王使者,還有……”
最後半句話,在鄭漓陰狠的目光下,生生被鄭彰咽了回去。
鄭漓略略理了理思路。
“楊禮和羅逵的死,跟你有沒有關
係?”
鄭彰忙搖頭:“沒有!絕對跟我沒關係!要放在從前,我可能還會猶豫再三,但是反正前麵也死了兩個,我乾脆就一不做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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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漓狐疑:“你沒說謊?”
鄭彰馬上豎起手指,指天誓日:“兒子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對楊禮和羅逵下手,也不知道他們是誰殺的!”
鄭漓皺起眉頭,陷入思索。
鄭彰怯生生的,小聲試探:“父親,趙三郎的事,您、還有陸惟,是怎麼發現的?其他人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鄭漓瞥他一眼,冷冷道:“你昨日與趙三郎喝過酒,還起了口角,許多人都瞧見了,事後就有人來稟告我,我沒當回事,萬萬沒想到你竟還敢出手殺人!你殺人不劫財,留下那麼多破綻,否則我也不必臨時找個韋老六來幫你圓謊!你當陸惟是什麼人,大璋人稱能審陰陽,能斷懸案的大理寺卿,此人是不是真能通鬼神我不知道,但他絕對是一個心細如發的人,必也早就發現你的異樣了!”
鄭彰遲疑道:“那迷魂香裡,我放的是茴香種子,不是曼陀羅。”
鄭漓:“那就是了,他隨口說出曼陀羅,正是幫你的緣故,因為山莊裡根本就沒有曼陀羅。這次他願意前來赴宴,你祖父還心存疑慮,怕他隻是表麵與我們虛與委蛇,這次他願意出手相助,方才在其他人麵前幫你遮掩過去,已經證明了誠意。明日宴上,你要收起你那些任性的脾氣,我會向他開誠布公,揚州陸氏,加上他的能耐,日後必是大助。”
鄭彰見父親好像不再追究他殺趙三郎的事,暗暗鬆口氣,一麵恭恭敬敬應是。
“父親,那柳琦,真讓他們就這麼走了?楊禮和羅逵,說不定就是他們殺的,想嫁禍我們,讓鄭家跟其他幾家起內訌呢!我早就說了,這柳家心存不良,跟個白眼狼似的,就不應該請他們來的……”
鄭漓淡淡道:“我已經派人去了。”
鄭彰愕然抬首。
鄭漓意味深長道:“城門已關,他們連夜回不去,隻能在荒郊野外過夜,這附近也是有不少山林的,誰知道在哪個角落就會有劫匪強盜冒出來。”
鄭彰恍然。
“等他們死了,我們再說楊禮、羅逵、趙三郎,全是柳家下的手,因為他們想挑撥我們幾家不和,好坐收漁利!那柳琦為何急著連夜離開,不就是怕罪證被我們發現,做賊心虛嗎?”
他越說越是興奮,忍不住拍馬道:“父親大人高明!這一石數鳥之計,直接就轉危為機了!”
鄭漓卻沒有他那樣高興。
“楊禮和羅逵的死,你要讓人繼續查,凶手藏得太深了,若非柳家所為,那將是鄭氏的隱患!”
“是,父親!”
……
柳琦走得很急。
他帶了十個人過來,行李加賀禮也裝了整兩車,但他現在卻來不及讓人慢慢收拾了,隻讓他們帶上一些隨身財物,就啟程離開東都山莊。
鄭漓沒有攔阻他們,一行人走得很順利
,不多一會兒就已經走出幾裡地。
柳琦回頭一看,山莊那頭的燈火還遙遙亮著,將所有奢靡華麗包裹在裡麵。
不久之前,他還在其中。
“我們走快點,王黑,你準備些錢,到時候讓守城的把門打開,讓我們進去!”
柳琦沒看見追兵,微微鬆一口氣,轉頭對自己的心腹兼管事吩咐道。
王黑的神色卻不輕鬆:“郎君,守城的怕是不肯通融,不如我們直接改道,先去容縣,那裡也有柳家的鋪子,先歇息幾日再回城也不遲!”
柳琦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你是擔心鄭家在城裡截殺我們?”
王黑點頭:“以鄭家的心狠手辣,很有可能會做出這種事,而且那疫病來得稀奇古怪,到現在都沒查出源頭,就已經折了兩個刺史,現在連大理寺卿似乎都已經投向鄭家,我們會越發孤立無援,凡事得小心再三才是!”
柳琦冷哼:“算我看走眼了,沒想到陸惟竟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
王黑歎了口氣,心道陸惟也出身頂級門閥,會跟鄭氏沆瀣一氣,利益相通,並不奇怪。
夜風多了寒意,柳琦出來時匆忙,隻是常服外頭裹了件披風,如今一路疾行,迎麵吃了風,忍不住接連幾個噴嚏。
王黑正欲關切兩句,卻聽見身後馬蹄聲踢遝而來,從左右彙成一股,轉眼間由遠而近,竟是數百騎將他們團團圍住,他們這十人根本就來不及走。
柳琦等人大驚失色。
“閣下何人,報上名來!”
王黑當先橫刀在前,擋住柳琦。
所有人黑衣蒙麵,沉默不語。
為首者麵對他的喝問,隻是緩緩抬起手,再重重落下!
這是格殺勿論的手勢!
一瞬間,王黑就反應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