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2 / 2)

鳳歸朝 夢溪石 10400 字 7個月前

他們下樓時,鄭好娘也攙著陸無事走出來。

鄭漓死死盯著她,雙目通紅,恨得咬牙切齒。

“你這賤婦,還敢背叛鄭家!”

“人人都背叛鄭家,連鄭月都想扔下平日最寵她的父親獨自離開,憑什麼我不行?”鄭好娘直視他,眼神不見以往的怯懦,鄭漓被她氣得差點吐血,卻不知她這樣的勇氣,也是從公主先前一番話得來的。

因為公主對她道:人無法選擇出身,卻可以選擇成為什麼樣的人。十年前我在去柔然的馬車上,也曾怨恨過我的出身,若不是公主,就不用去和親了。但是從小到大,我所吃所穿,民脂民膏,享受了許多人一輩子也享受不到的,自然也應該負隻有我能負的責任。

在鄭家護院攻入這座小院之前,沒有人知道鄭好娘獨自端坐在院子裡,到底想了什麼。

公主的話在她腦海裡反反複複回蕩,鄭好娘憑著這番話,將自己過去許多年的破碎不堪一點點撿起,又一點點縫起來,將它們織成衣裳,披在身上,化作對抗鄭家的勇氣和鎧甲。

“父親,你之所以對我格外苛刻,隻不過是因為你在我麵前,最能往死裡糟踐。唯有讓我越痛苦,才越能讓你感到身份地位沒有被挑戰。否則,你在鄭家看似風光,實際上上有祖父,下麵又有你的兄弟和兒L子,他們也並不是不覬覦你的位置的,你又不可能對他們如此肆意,就連鄭家護院仆從,對你也有用處,你得維持自己在外麵的好名聲,你隻能在我這個庶出的女兒L身上,極儘發泄你的權威。”

鄭好娘從未想過自己能當著鄭漓的麵平靜說出這樣一番話。

鄭漓自己也沒想到。

他難以置信看著印象裡懦弱寡言的女兒L,仿佛在做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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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的鄭家依舊風光,依舊是洛陽城第一世家,連洛州刺史都得讓其三分薄麵,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火光四起,死期將至。

“啊!!!!”

鄭漓忽然瘋了一樣掙紮起來,拚命扭動想要擺脫牽掣,甚至去搶士兵手裡的刀,卻直接被刀背重重敲在後頸,人直接往地上一趴,消停了。

此人已經掀不起什麼風浪,除了鄭好娘,沒有人會去關注他。

章玉碗問侯公度:“鄭家還有個漢人模樣的柔然人,和南朝使者,彆把他們放走了。”

侯公度點頭:“殿下放心,山莊內外都被圍起來了,他們插翅難逃,甕中捉鱉便是。”

施默和周潁還真想跑。

在侯公度帶兵闖進來的前一刻,他們就預感到事情不對了。

兩人原本是跟在鄭漓身後的,在察覺情況不妙之後,果斷趁著混亂分散逃跑,但侯公度何許人也,在東都山莊如此混亂的情況下,他都能快速找到公主等人,慌不擇路的周潁很快就被逮住,帶到侯公度麵前。

“我是吳王舅舅,你們彆殺我,吳王會贖我的,他會高價贖我的!”

此時的周潁,已經渾然沒了不久前慫恿鄭漓殺人的陰狠。

把彆人性命捏在手裡,和自己性命被彆人捏在手裡時,他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麵孔。

“吳王派你來洛陽鄭家,到底是為了什麼?”

章玉碗一步步來到他麵前。

她提著劍,衣裙半數浴血,神色即使平靜,周潁也有種自己下一刻會變成劍下魂的恐懼。

“周潁,你是個聰明人,我希望你不要浪費彼此精力。”

公主將淌血的劍往前移動,抵在對方喉結上。

鋒利劍鋒霎時刺破皮膚。

周潁看不見自己脖子上的紅色,卻能感覺到瞬間的刺痛,他變了臉色。

“你招了,我們皆大歡喜,我也可以不殺你,留著你為質,等辰國來換。但你要是不肯說實話,非要兜圈子,那我殺了就殺了,吳王隻是沒了舅舅而已,又不是沒了親爹親娘,他縱有潑天富貴,一個死人也是享用不到的,你說是不是?”

周潁嘴唇哆嗦,天人交戰。

他沒想到自己慫恿鄭漓殺人未久,自己就嘗到變成獵物的滋味了。

在此情此景之下,他也實在是編不出什麼瞎話借口,就算能編出來,未必能瞞過眼前幾人。

“鄭家,從頭到尾就是個幌子。吳王殿下,和大辰,從來就沒想過鄭家能發揮什麼作用,無非是想借著他們乾的事情,掩人耳目,拖延時間罷了。”

他說得含含糊糊,但幾人幾乎是同時心頭一凜,原本在閉目養神任憑侯公度手下幫忙上藥的陸惟,甚至倏地睜眼,銳利看向這邊。

“南朝,想攻打北朝?已經動手了?”侯公度馬上追問。

周潁苦笑:“這

我真不知道,我不負責軍中事務,如何調兵布置也不會與我說,但是大體八九不離十吧,也許已經動手了,隻是你們還未得到消息!”

侯公度冷笑:“有白遠在,你們就是想轉移朝廷視線,也無濟於事——”

他聲音戛然而止,表情也為之一頓。

因為侯公度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之前眾人在兵推裡都注意到的,南朝人借著吞下燕國之機,屯兵渤海郡,如果是從那裡攻打北朝,那白遠一時半會可能還真鞭長莫及。雖然當時朝廷下令將西州府兵調了十萬過去防守,但緊趕慢趕,現在應該也還在半道上。

腦海裡亂紛紛的念頭掠過,侯公度麵色不顯,心裡卻已經微微一沉了。

施默晚一步被捉到帶過來,正好聽見周潁和侯公度的話。

他倒是比周潁還多了些膽色,都變成階下囚了,還敢懟侯公度。

“那要是不止南朝呢?”

章玉碗挑眉:“敕彌餘孽,帶著那點兵馬,還真想敲開我朝大門?”

施默對她恨之入骨,自知此番在劫難逃,也不像周潁那樣還收著點,直接就將表情擺在麵上。

“若不是你這毒婦將柔然弄亂,你們中原人哪次打得過我們?你們不會真以為雁門關固若金湯吧,鐘離老邁,聽說還三災五病的,指不定何時就一命嗚呼了!”

章玉碗:“這種失敗者的借口,我聽得太多了,你與敕彌倒是一脈相承,成日裡總幻想著如果一切重來就如何如何,既然如此為何不兩眼一閉做夢更快?”

她本意是為了刺激施默多說點內情,對方聞言卻笑道:“難怪我們大汗日日惦記公主風情,常說可惜當日隻差一步,就讓公主承歡榻上,後來還是公主哭著求饒——啊!!!!!”

話音未落,他肩膀上多了個血窟窿。

卻是素和本來要出手,陸惟比他更快,沒受傷的手直接抽了他的劍出鞘,把施默肩膀刺個對穿。

“你身上還有很多地方可以捅,我會將分寸掌握好,讓你一時半會不斷氣,你大可掂量掂量,每多一句廢話,就多一劍。”

陸惟氣息不繼,說出來的話也很輕,施默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想捂住傷口卻不能,隻能痛苦喘息哀嚎,嘴巴自然而然也收斂起來,不再口出狂言。

章玉碗麵露惋惜:“我還想給他胯||下來一劍的,陸郎這樣一說,我倒是不好動手了。”

施默:……

毒婦,當真是個毒婦!

可這樣的話,他無論如何不敢再出口。

“說吧,再給你一次機會。”侯公度冷冷道。

施默閉了閉眼,知道掙紮已無意義。

他當然也可以撒謊,但在這幾個人麵前,胡編亂造的話是很容易被識破的,到時候受苦的還是他自己。

“我們大汗與南朝人約好,分彆從南、東、北三個方向攻打璋國,原本還約了吐穀渾人,但吐穀渾最終沒有響應。不過就算這樣,這三處同時發兵,也足以讓你們璋國疲於應付了!”

施默說罷,不由露出些痛快,大有“你們殺了我又如何,發兵合圍已勢不可擋”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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