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餓了三天,這時有人拿一塊兒新鮮的肉當餌,釣在你麵前誘著你,那你會不會去上鉤?
我朋友聶小棠死了三年,這時有人撂下一個穿書者的消息,放在我麵前,我聽是不聽?
我不聽。
我以我上輩子玩過的十幾款氪金遊戲作保證,天底下從來就沒有什麼免費的好事兒。
免費的一向就是最貴的!
而且我發現,阿九已開始用與我朋友相關的一切來拿捏我、誘惑我,唆使我繼續為他辦事。
可這不行。
向來隻有我當老板。
隻有我去唆使彆人、誘惑彆人、拿捏彆人。
怎能有朝一日顛來倒去,叫一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讓我跑東奔西、做這取那?
我不習慣。
我不喜歡。
那就讓他滾蛋!
我把衣襟掀開來一點兒,讓山風倒灌進來,叫這山間的涼意和暮間的秋意叫我清醒幾分,然後我發現這效果有點過於好了,冷得很,我就坐在一塊兒有樹遮木擋的山石上,但是坐完才發現,那石塊兒上的尖角兒是有點磨腚的。
坐都坐了,磨就磨吧。
我頓時發散所有氣勢,盯著阿九如鷹隼盯凝老兔,我聲色冷靜且神色冷峻地說:
“你接下來是不是該說,若我能繼續協助你,或協助那個穿書者去完成任務,我就可以繼續獲得積分,獲得回現世的機會?”
阿九笑道:“這話聰明,我就愛聽。”
你這ai臉也學會說愛解恨了?配麼?
我頭也不抬:“可你想殺死這本書的男主唐約,或害了這本書的男配梁挽,這二者無論哪個都不能輕易完成。我一個人不成,加上那個穿穿就成了?”
阿九笑道:“他算是穿到了一位大人物身上,能動用的資源和人力可不比你少,若他與你合作,你必是如虎添翼。”
我來翻譯一下:這位穿兄是不是胎穿是魂穿,且穿成了一個權錢皆有的大人物,看上去是有些傳統穿書文的主角相的。
我眉也不抬地隨意看他:“若他的資源比我多,權勢比我廣,那你為什麼不讓他一個人乾?”
阿九歎了口氣:“他畢竟是剛穿越,不熟環境,不曉人事,性子也沒你這般沉穩機警,他在這兒唯一的優勢也就是我了。”
接著翻譯:他身邊也沒個值得信任依托的人,他沒我這麼難騙,所以已經接受了你的係統?
等等,唯一的優勢就是係統?
這話就有點問題了。
穿書文男主的最大優勢,難道不是熟知劇情?
多少穿書文都是靠著對弱智劇情的熟知而去碾壓弱智的原著角色,或者避開天雷狗血的劇情,如果不熟知劇情,這書穿來又有什麼樂子?
那他豈不是和我一樣成了小醜,整天24小時都得在麥當勞門口站崗麼?
阿九笑道:“看你的神情是已經猜到——他其實也不曉得全部劇情,隻是懂得比你略多。或者說,這本書的劇情延展開就是一整個豐富多彩的古武大世,根本沒人能知曉所有的劇情脈絡,因為每個配角在他們的劇情裡都是主角。”
難怪你放心大膽地讓我去接近他。
我一針見血道:“你是希望我倆聯手去殺了唐約,或去加速梁挽的黑化。可梁挽都已經如此優秀,唐大俠又怎會遜色於他?”
“我雖從未見過他,但也多半猜到,這必然是個狠角色、大人物。”
“你要我做的這兩件事,都要與這二人為敵。若不能成,我們就會和一個實力優秀的男配,和一個更優秀的男主,結下難解的深仇大怨!
“萬一我們不能用這積分回家,又有新仇在外,我們的補償又在哪兒?”
如果不能回家,這個玩笑般的積分是不是就對我完全沒用了?能用來兌換彆的好東西麼?
阿九目光一凝道:“你可以用積分兌換情報,用這些情報去挽回一些人的死。”
這我就忍不住笑出聲來了:“還有什麼情報是我感興趣的?又有什麼人的死又是值得挽回的?”
阿九忽看著我,炯炯有神道。
“你在聶家做五少爺時,有一位姐姐和三位哥哥,其中有個哥哥是與你最親近的,你執行刺殺任務時,他率眾把你從敵對幫派搶出,救起了奄奄一息的你,你也曾在聶家內亂時力排眾敵,背著他一個人在雪山走了三天三夜,你們的血都凍到了一塊兒去,你腰間的刀傷就是為了他而受。”
“他曾發誓一生護你,你也發過誓,說這一輩子永不叛他,結果你卻半途離聶家,離他而去。”
“這樣一個哥哥,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他的結局麼?”
我霍然站起,冷眼怒瞪著阿九。
我的手已按在劍鞘上格格作響!
這股一下子從無到有,從0到100的爆炸性氣勢,直讓阿九那報菜名一般的介紹也歇了一歇,他後退兩步,謹慎斟酌著用詞道:“我是在這段時間查了你的過往,這才找你……”
我厲眼未鬆,戾氣充溢道:“你倒是查的不少,為什麼不接著說下去呢?”
阿九無奈道:“我既遇到了你,便得查個徹底,我也隻是做一個係統調發員該做的事,你何必為難我呢——聶小棠?”
“或者我更該叫你,聶楚淩?”
許久未曾聽到的本名讓我心頭翻起一陣難以形容的情緒,好像身上的某個傷口被撕開了,又好像一道已經沉寂下去的灰燼堆重新燃了火,我所站之處似乎不再是亂石雜草叢,而是一處錦屋華舍、燈火通明的所在——聶家。
他說的那個哥哥,就是聶家四少爺,如今的當家主事人——聶楚容。
這人精通百家武學,通曉天下地理,哪一方的劍法克製哪一處的刀法,他如數家珍,哪一種功法失傳已久又重新現世,他張口就來,他曾經在一夜之間收攏了南疆天巍教的四大高手,也曾一怒之下把琥州的幾個幫派剿滅徹底,他的行動力把我另外幾個哥哥甩到了九霄雲外,即便在人人內卷的江湖裡,他也是個卷王中的卷王。
當他下決心做一件事的時候,無論如何困難都一定能完成,努力不是他的信念和格言,而是他的每分每秒每時每刻。
他比彆人都狠,都絕,卻又沒狠到完全不留餘地,沒絕到讓所有人都與他為敵,正相反,他擅長化敵為友,善於拿捏人心為自己所用。
他知道如何要借用一個人手中的刀刺入另外一個人的胸膛,而不是讓所有人的刀都向著他自己。他勤於鬥爭,也善於鬥爭,彆人還在刀尖上起舞的時候,他已退出刀尖到了對岸,且冷冷地旁觀一群人自相殘殺。
所以他才在內亂中活下來,成了聶家當事人。
這樣的人,如何與唐約扯上關係?
我內心驚濤駭浪,表麵上仍舊維持著波瀾不驚,似乎毫無興趣道:“我已經脫離聶家,你說的這些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阿九見我不動心,咬咬牙,像平地裡拋下一個霹靂似的撂下一個驚天動地的情報。
“你這哥哥聶楚容,就是唐大俠這本書所有劇情背後最大的反派。”
我目光一凝:“他算是反派boss?”
“他確實是最大的boss。”阿九歎道,“可是在小說末期,因為唐約和另一男主的合作,他幾乎是一敗塗地,死得可以說是極為潦草與屈辱,他的死法簡直像是灌滿了作者本人的惡意,根本就沒有一個反派該有的格調,也配不上他的才華和氣度。”
我隻覺心內沉了一沉,像一種粗糙火燙的岩流從地下湧入,我踩著的地麵,我呼吸著的空氣,忽然就有些發燙了。
他那樣的人物竟也會死?
還死得很潦草?很屈辱?
震動歸震動,我看向阿九之時,麵上依然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似的平靜,冷淡得像是在聽一件和我沒有關係的事兒。
阿九看見我的反應,似乎是有些疑惑的。
仿佛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不該是這樣的冷淡。
“身為他最愛的弟弟,你難道不想阻止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