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1 / 2)

胭脂奴 六棋 6139 字 2個月前

“十三年了。”

待胭脂跟謝慍等人走後,獨聊家常的謝伯卿才緩緩開口:“靈官,你還記得你父親當初的音容笑貌嗎。”

十三年前,農曆八月初九,離中秋團圓還有六天,謝懷拙遇害,同他一行的人都被已血祭了朱雀門。

謝留那時不大,稚兒一個,癡癡傻傻的,對當時記憶不多了。

他印象中是一片混亂,隻有混亂。

就是從那天開始,整個謝家墮入永無寧日當中。

“那年沒有中秋。”謝留斂著靜謐的眉眼,不笑不怒,平平淡淡好似一副黑白的山水畫,“阿父不在,沒有桂花香,沒有阿娘做的糕點,也沒有人過節。”

謝伯卿手搭在膝蓋處,衣角都被擰皺,肩頭忍耐地輕顫著,像是在笑,實則麵容沉痛哀戚。

過了會他才情緒穩定,吐出一口濁氣,“是。是如此,原來你都記得啊。”

謝留沉默,近乎滅門的慘案,失去親人的切膚之痛怎麼會忘。

可能謝伯卿認為他年紀小不懂事,才以為他忘了。

沒有外人在,對唯二有血脈關係的親人,謝留才難得態度軟和有了一絲溫情:“阿翁,往事可以不提,有些事我都記在心裡。這幾年我不在京都,叫您為我牽掛費心了。”

謝伯卿詫異非常,想來謝留的變化對他來說是天賜之福,令他當下哀愁褪儘,一拍大腿,“你這是……因禍得福!好,好極!”

胭脂與謝慍爭論,兩方都沒論個輸贏,最後乾脆偃旗息鼓,各自回房。

當午後的黃昏光線穿透窗欞,照在鏡子上,刺眼的光亮刹那驚醒了發呆中的她。

鏡中人雙手交握,一眼就能看出黛色秀眉中凝聚的不安,毫無當時在他人跟前嘴硬的架勢,可見事實上,對之前發生的事讓胭脂產生了濃濃的危機感。

她得承認,方才人前的賣弄風情、巧言善辯,都是她臨時想出來的推脫責任的權宜之計。

她跟謝慍的爭執,同樣話聲響,實際心裡虛。

今日好在是有謝伯卿在,讓她賣傻打岔僥幸糊弄了過去,但誰敢保證謝留以後不會想起往昔?

有些做過的事,胭脂很少去回想,她本身也不是個太往回看的人,因為“過去”對她也不好,就跟她對謝留一樣刻薄無情。

胭脂忘了是哪一年,不過那時左右她年紀不大,活不下去的她為了一口飯吃就來做了謝家媳。

在京都城裡,以前的謝家是頂級風光的名門大家族,子弟才貌雙全前途無量,身邊簇擁貴女嬌娥、美婢無數。

要不是犯了罪被抄了家,這輩子哪輪到她來進謝家門。

就如這座深宅豪府,哪怕年久失修、落魄敗落了好些年,依舊不影響它的磅礴大氣。

而能重新住進當初被封掉的宅子,她也承認,確實是五年前,她主動拿謝留的性命去換的。

那時南朝因為前任皇帝駕崩,局勢混亂,整個朝代都處於風雨飄搖之中。

比內亂更快到來的,是境外勢力的挑釁宣戰。

當時擁護新帝的勢力更多,很快恢複朝政,大權在握的新帝自然要對外出兵回擊。

可對平民百姓來說,打仗就意味著亂世要來了,亂世一來,所有人得跟著遭殃。

誰都想不到在一個小小的孤女看來,那就是個機會。

胭脂當然覺得自己是沒有壞心的,她那是在做好事啊。

新帝要征兵要開戰,以前犯過罪的,隻要願意上戰場,都能既往不咎,甚至還有好處。

對身為罪臣之後的謝留難道不是個翻身的機會?

她想啊,隻要謝留參了軍,拚上性命為國效力,他就能得到一筆賞錢,他祖上的謝宅還能解封。

這不是好事是什麼?

他不去,難道要年老體弱的謝伯卿,還是讓身為年幼稚兒的謝慍去?

她幫他拿回謝家祖宅,他給她分一半的參軍錢,不是兩全其美?

沒想到她帶謝留回去說了這事以後,謝伯卿的反應會那麼大。

他指著她說謝留是個心智長不大的癡兒,是他長子留下的唯一血脈,早已被他視作了命根子,胭脂教唆、哄騙謝留去軍營,就是故意送他去死。

他一眼就能看穿她是在貪圖自己丈夫的賣命錢。

是在謀財害命。

胭脂那時雖然膽子大,可也還十分年輕,她大不了謝慍幾歲,就是仗著謝留傻,什麼都不懂,最聽她的話才那麼乾的。

其實如果不是謝伯卿派謝慍出來找他們,而他的威望還在,想必拿到錢的胭脂,一早就跑得沒影了。

所以之後她被謝伯卿一句話就給嚇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