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2 / 2)

“格桑?有一種花就叫格桑,格桑這兩個字在元戎語中代表著幸福吉祥,是個好名字啊。”韋承之笑著說。

格桑卻說:“不、不好……”

韋承之:“為什麼?”

格桑又不說話了。

韋承之捋了捋須,沒再多問,他又打了個哆嗦,這冰天雪地的,他實在有點受不住,便道:“格桑,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吧。”

“我家、家在……”格桑支吾了一會兒,說不出個結果。

“我找不到了……”她沮喪地說。

“沒事,回頭我幫你找。”韋承之安慰道,“我們先去找個避風的地方吧,外麵太冷了。”

“好……”格桑同意了。

韋承之將手遞給她,她忐忐忑忑地將自己小小的手掌搭到韋承之寬厚的手掌上,一開始還有些不安,但感受到那股父親般溫暖的暖意後,她又慢慢放鬆下來。

到底隻是個孩子啊。韋承之想道,剛剛還那樣警惕不安,因為一個木雕玩具便選擇了相信他。

他拉著她的手,兩人一大一小,慢悠悠的走在城內的街道上,若非城外殺聲震天,簡直像是父女在逛街。

韋承之邊走邊同她說著話,這個不斷循環的噩夢大人都那樣害怕,那麼小的孩子被卷進來,大抵也害怕的不行,他試著安撫她,告訴她守城的人很厲害,城外那些壞人打不進來。

格桑一直沒吭聲,此刻卻突然說:“他、他們不、不是壞人……”

韋承之一怔,他正要詢問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他下意識的將格桑抱進懷裡,緊緊護著,他同時看向身後,就見到滿地的塵煙,像是某種信仰的倒塌,那約有千斤重的城門重重地砸到了地麵上。

有人驚恐的朝這邊跑,邊跑邊喊:“守城的人死光了!元戎人殺進來了!”

韋承之神色一變:“侯爺……”

他想要去城門察看,但是又想到懷中的格桑,猶豫間,就見元戎鐵騎已經衝進了城中,便如一片黑壓壓吞沒一切的陰雲。

他再顧不得其他,連忙帶著格桑找地方躲藏。

馬蹄在街道上疾馳,百姓們驚慌逃竄,城中到處都是哭喊聲,然後,這些哭喊聲又一個個消失。

百姓像是羊羔一樣被肆意地屠戮,謝雲瀾到底還是沒守住,這一回,他們敗了。

守城的軍士已經死光了,他是最後一個。

可他一個人已經無力再阻止這洶湧而來的元戎大軍,他駕著馬,邊戰邊退。

他不為自己苟活,他隻是想,讓沈凡不要受死亡之苦。

可他注定無路可逃,就像他這數日來一直被困在這個夢境中一樣,涯州城沒有出口。

百姓們接連被屠殺後,城中慢慢隻剩他一個。

一支箭矢射穿他的肩膀,謝雲瀾悶哼一聲,從馬上栽下。

追擊他的騎兵隊伍緊隨而至,謝雲瀾粗喘著,將箭矢砍斷,任其根部埋在自己的血肉中,他蹣跚著想要繼續朝前跑。

可又有箭矢射中他,這回是膝蓋。

他跪到地上,已經無法再移動。

他聽到長刀拖在地上的摩擦聲,是那把黑金寬背狼首刀。

謝雲瀾口中溢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他受了太多傷,致命的,不致命的,便是元戎人不殺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已然走至絕路,逃無可逃,在長刀斬下他的首級前,謝雲瀾趴在地上,用自己這最後的血肉之軀,護著胸口藏著的奶貓。

奶貓乾淨的白色毛發被染成了紅色,他從謝雲瀾衣服裡鑽了出來,謝雲瀾想把他再按回去,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再這麼做,隻能任由奶貓離開他的保護範圍。

他蹲坐在謝雲瀾臉前,低頭看著對方漸漸渙散的瞳孔,他試著用爪子去碰了碰對方,謝雲瀾不再給他任何的回應。

風雪落在他的毛發上,不會再有那樣溫暖的懷抱為他遮擋。

奶貓的尾巴漸漸不晃了。

拖著長刀的黑甲騎兵來到謝雲瀾的屍體前,那冰冷的鐵麵盯著地麵上還未冷卻的身體,像是想徹底了結對方,他舉起長刀。

可他沒能砍下去。

奶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黑甲騎兵麵前出現了一個一身白衣的男人。

他的容貌像是世間最無暇的美玉,清雅俊秀,漂亮到難以用語言描繪,他的神情則如同這漫天風雪,冰冷淡漠,好似並不因這凡人的死去有任何的觸動,就像他曾經,千萬次,億萬次目睹生死的輪轉一樣。

可夢境中突然燃起火焰,黑甲騎兵們永遠無法被摧毀的鐵甲在此刻被一種難以形容的偉力所碾碎,他們在火焰中化為灰燼,然後是城鎮,是風雪,就連天幕都開始燃燒。

像是一幅被焚燒的畫卷,世界邊際出現燒焦後的卷曲痕跡,再然後,整個破碎。

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