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1 / 2)

謝雲瀾從床上坐起後,好半晌都一動不動。

他回憶著昨晚那個夢境,夢中發生的許多事,都讓他很在意,而他尤為在意的莫過於最後一段,燭火下的陰影和沈凡的態度。

那是非常陌生的沈凡,陌生到會令人感到恐懼。

謝雲瀾思索良久,還是決定先去跟沈凡見一麵,夢境中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他想在現實中跟沈凡談談。

他打開房門,耀眼的陽光灑進屋中,謝雲瀾不由眯了眯眼,他這才發現已經日上三竿了,他今日起得格外晚。

謝雲瀾迎著陽光看了片刻,那個漫長的夢境中,千萬年都是一成不變的黑暗,而沈凡就在這樣的萬古黑暗中獨守了那麼久。

他好似終於有些明白沈凡為什麼會那樣淡漠,又為什麼會喜歡凡間這些吃喝的小玩意兒。

他走向沈凡所住的院落,沈凡一向起得比他晚,他醒來時沈凡往往還賴床沒起,但因為今日謝雲瀾起得格外晚的緣故,沈凡此刻已經醒了,他正坐在屋中吃早飯。

屋中還有一人,是王泰,從京城之事後他就對沈凡非常狗腿,一路到涯州來都沒變過,比伺候謝雲瀾都殷勤,今日他又來給沈凡送早飯。

他瞧見謝雲瀾過來,奇怪道:“侯爺,你今天怎麼起得怎麼晚?”

“昨夜沒睡好。”謝雲瀾敷衍了一句,又將王泰支開,“去弄點早飯給我。”

“好嘞!”王泰立刻起身。

他離開屋子後,謝雲瀾走到沈凡身旁坐下。

沈凡自顧自吃著糕點,神色一如往常。

“昨夜……”謝雲瀾醞釀著正要開口,卻被沈凡直接打斷。

“昨夜怎麼了?”沈凡一副單純且不解的神情,好似全然不記得昨夜夢中之事。

謝雲瀾一怔,他定定地看著沈凡,正待說些什麼,王泰卻又突然回來了,他在門口喊道:“侯爺,黃大人找你有事!”

“我過會兒去。”謝雲瀾應道。

“他好像很急!”王泰又道。

謝雲瀾:“知道了。”

王泰又走了,謝雲瀾思慮片刻,將原本想問的問題都吞了下去,隻對沈凡笑了笑說:“沒什麼,我隻是昨夜做了個夢。”

“哦。”沈凡淡淡應道。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謝雲瀾站起身想走,沈凡卻又突然叫住他。

“謝雲瀾。”

謝雲瀾回頭看他。

沈凡走到謝雲瀾麵前,他手裡拿著一塊糕點,遞到謝雲瀾嘴邊,像是要給他吃。

謝雲瀾猶豫著張嘴咬住了,沈凡卻並沒有將手指收回去,他順勢抵上謝雲瀾的唇,像是在做一個“噓”聲的手勢。

“夢醒了,就忘了吧。”他嗓音低沉,像是一種忠告,又像是威脅。

謝雲瀾沉默地看著他,片刻後,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

沈凡在屋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眸色暗沉,映不見屋外的陽光。

謝雲瀾來到太守府的正廳中,黃耀武正在其中忙活,一見謝雲瀾便道:“謝老弟,你可算來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是走私馬匹的事?”謝雲瀾問。

夢域的事沒有影響到現實,不像京城和滄州那樣需要很長時間善後,黃耀武這些天忙活的就是徹查走私馬匹一事,除了曹金玉,還有多少人從事這樣的行當。

“對!”黃耀武將他這些日子調查的情況詳細說了說,走私馬匹一事其實一直都有,有巨大的利益在前,這種事便屢禁不絕。

但其實,走私馬匹的規模並不大,畢竟並沒有多少人需要這樣的好馬,普通人用不起,也就是一些權貴子弟想要些好馬撐撐門麵。

一直到一個多月前,根據黃耀武查出來的數據,走私馬匹的數量竟是一下子增加了幾倍,這短短一個月,便有上百匹關外好馬被走私到關內,並且,他們的目的地大多都是雲州。

“雲州……”謝雲瀾喃喃著,二皇子袁奕的封地便在雲州,雲州要那麼多好馬做什麼?

答案幾乎是昭然若揭了,這種關外的馬並不適合農耕,尋常人也不需要那麼多的數量,唯一大量需要的便是軍隊,它們是最適合做戰馬的馬種。

“謝老弟,你怎麼看這位雲州王?此事是否跟他有關?”黃耀武道。

謝雲瀾沒正麵答,隻道:“前些日子震動江南的河堤貪汙一案,先皇雖然懲治了那些犯案官員,但賬款並沒有追回。”

黃耀武一聽就明白了,袁奕是這貪汙一案的幕後主使,雖說沒有公開宣判,卻也是眾人皆知的事,這麼多年貪下來的修堤銀兩,可是筆不小的數字,雲州又是如此偏遠荒蕪之地,有能力購買如此多的馬匹的,放眼望去,也隻有一個人能有這樣的財力了。

“我們該如何做?”黃耀武問道。

袁奕到底是袁朗的親弟弟,即便袁朗跟他關係不好,但礙於名聲,也不好直接對親弟弟做什麼,再者說,他們現在也隻是猜測,沒有證據,胡亂說袁奕要謀反,弄不好反倒害了自己。

“不要多言,我寫一封密折,將此事如實稟告給陛下就是。”謝雲瀾思索片刻後道,他隻將有人走私馬匹的事報上去,至於是否有人要謀反,就由袁朗自己定奪了。

“另外,你在涯州離雲州比較近,你要多多留心雲州方麵的動向,以及……”謝雲瀾沉吟著道,“關外的事,你也要多加注意。”

夏人走私馬匹的數量突然加大,作為提供馬匹的元戎人不可能不會察覺到異樣,他們十有八九跟袁奕達成了什麼協議。

元戎的新單於達巴拉乾不是個庸才,現有的和平是在元戎每年需要貢上極多貢品的條件下才換來的,謝雲瀾不覺得對方會甘心於此,無論達巴拉乾是否也有進攻中原的野心,他對於大夏生出內亂,一定是樂見其成的,即便袁奕不找他,他也未必不會找上袁奕。

謝雲瀾又跟黃耀武商討了一些事,關於大夏境內的駐軍分布,以及元戎各部現有的兵力,他們要做好袁奕裡通外敵的準備。

轉眼又到晚上,謝雲瀾忙了一天,也沒再見過沈凡,但他睡前還是忍不住想著對方,想著對方跟自己說的那句話,以及,那位慫恿他去沈凡夢裡一探究竟的夢境之神。

沈凡發現謝雲瀾闖入自己的夢境並沒有做什麼,隻是用那微涼的手指輕點了下謝雲瀾的額頭。

但同樣闖入的夢澤君被沈凡發現後,卻是被一股極強的力量襲擊,下落不明。

謝雲瀾倒不是特彆擔心對方的生死,怎麼說也是夢境之神,夢境是他的主場,應該不會出事,他隻是還有一些問題想問對方,卻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上麵。

他歎了口氣,心事重重地入睡了。

甫一睡著,他便被拉進夢中。

仍然是涯州城,比城樓還高的胖雪人正在城中心舉著法杖,賣力地守護著這片剛剛被修複的夢境。

夢澤君站在他麵前,不同於昨天的利落打扮,他今日有些狼狽,衣服上到處是焚燒所致的破洞,臉上也烏漆嘛黑的,甚至頭發都被火燎了一截。

夢澤君抱怨道:“累死我了,燭陰也太記仇了,在夢境裡圍堵了我一天!”

他說話時,嘴裡還冒著黑煙。

謝雲瀾:“……你沒事吧?”

“我?”夢澤君像是才反應過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焦黑模樣,不在意的一揮手,說,“這個不重要!”

他打了個響指,身上的一切焦黑破洞便都消失了,他恢複了原樣。“昨夜的事,你都看到了吧?”夢澤君道。

“嗯。”謝雲瀾神色有些凝重,他問,“那燭火下的陰影是什麼?”跟心魔有關嗎?

像是不想接受這個結果,後半句話謝雲瀾沒有問出口。

“我也說不好……”夢澤君斟酌著說,都沒等他仔細看清呢,就被燭陰發現了,然後被燭陰困在夢境中追堵了一天。

“不過……”夢澤君看出謝雲瀾的想法,說,“按理來講,燭陰有兩盞魂火,其中一盞還是世上最為炙烈之火,就算是有能蠱惑神明入魔的強大魔物出現,他也是最不可能入魔的那一個。”

但那燭火下的陰影又如何解釋呢?燭陰是最不可能入魔的神,可魂火下也不該有照不亮的陰影。

謝雲瀾和夢澤君相對著沉默了會兒,片刻後,夢澤君突然抬手在空中畫了幾筆,虛空中出現道道金芒,金芒勾勒出一個印記樣的東西,他屈指一彈,這印記便飛到謝雲瀾掌心,眨眼間不見蹤影。

“我授予你入夢之力,”夢澤君語氣複雜地說,“希望你不會用到吧。”

“好了,我該走了。”他又抬起手指,像是想送謝雲瀾離開。

謝雲瀾連忙叫停:“等下!”

“還有什麼事?”夢澤君停了下。

“凡人有辦法戰勝心魔嗎?”謝雲瀾問。

類似的問題他其實問過沈凡一次,當時沈凡吃酒釀吃醉了,答起來卻沒有遲疑,夢澤君此刻答起來同樣沒有遲疑,答案卻截然不同。

“可以。”夢澤君說,“天道賜予你們的魂火可以克製妖魔,但是你必須無比堅定。”

無比堅定……謝雲瀾沒有要問的了,夢澤君打了個響指,夢境消失,一覺醒來,又到了白天。

謝雲瀾在涯州已經待了很久,涯州一事已經基本處理完了,心魔在夢中作亂的事也連同走私馬匹的事一起報到了朝廷中,算起來,他們又該走了。

四隻心魔隻剩最後一隻,他們離徹底收服心魔的目標已經很接近了,可謝雲瀾卻感覺前路依然漫漫,危機重重。

他沒有將內心的憂慮表現出來,隻跟以往一樣,問著沈凡他們下麵該去哪兒。

沈凡照例扔了根樹枝,可眾人看到樹枝的指向後都沉默了,因為樹枝筆直地插在了雪地中,沒有任何朝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