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的人還沒來,村裡人就已經開始聚集等待。
其中像蘭花嬸子這類因為織布熬瞎了眼睛的婦人不在少數，畢竟她們沒被選上也沒任何損失，試試又不是掉一塊肉。
當然,這些已經上了年紀的也知道自己和年輕姑娘媳婦的競爭力不大,大都是走過場。
蘭花嬸子也是這麼想的，因此一直都在整理打量著女兒的衣服。
隻見小蘭身上穿著洗的褪色的淺藍色粗布衣裙，周身顏色素雅,隻有袖口和裙擺上繡著幾朵精致美麗的蘭花做點綴。
此時小蘭還不知道自己未來需要麵對的是什麼,眸中還很懵懂,一派天真之色,蘭花嬸子不禁抱了抱的女兒,叮囑道：“到時候你要是被選上了,去了紡織廠一定要跟在同村媳婦們的身邊，小心千萬彆落單,也彆亂跑亂看。”
“娘，說不定你也會被選上呢。”小蘭被自家娘親叮囑的耳朵有些起繭子道。
聞言蘭花嬸子扯了扯嘴角,沒當眾掃女兒的興,小蘭還小，不知道自己娘親眼花意味著什麼，想到這裡,蘭花嬸子看著即將承擔起家裡重任的女兒道：“小蘭,要是覺得累了，你就多堅持堅持……等再過幾年，等你哥娶了媳婦，你也嫁人，日子就能好起來了。”
嫁人以後，女兒雖然還是要織布,可是家裡有男人，多少也能輕鬆點。
全村人聚在一起說著，終於，招工的人趕著驢車一路咕嚕嚕的駛來，村裡人連忙迎上去。
“我們是錦繡紡織廠，目前正在招長工，有意去的人可以上前報名，我們負責登記。”等驢車過來，下來的是一個梳著雙環髻，容貌嬌俏的小丫鬟。
小丫鬟年紀不大，嘴皮子卻非常利索，辦事更是井井有條。
小蘭忍不住抬頭看去，隻見對方沒比她大幾歲，身板卻挺得筆直，眼睛明亮有光，充滿神采，身上有他們整個村裡都不曾有的自信。
比起曾經紡織廠招短工，那時的來人用鼻孔看人的傲慢，明明小丫鬟態度並不差，甚至還很好，可是小蘭卻覺得小丫鬟比之前招短工時來人的傲慢更加傲慢。
直到不久以後，小蘭才知道，那個小丫鬟姐姐心裡麵裝的是和她們不同的底氣和驕傲，那不是傲慢，而是發自內心的驕傲。
現在小蘭正和娘親蘭花嬸子在排隊，不出意外，小蘭很快通過，等輪到蘭花嬸子等一眾眼睛已經花掉，卻還是選擇冒險一試的年邁婦人，對方沒有像對待小蘭等年輕女孩一樣迅速答複。
這讓蘭花嬸子等人心裡微沉，頭不自覺的低下去，身形也微微佝僂下去。
“你們的眼睛已經花了，我們是不推薦你們當紡織工的，不過我們紡織廠除了紡織工，繡娘等活計，還需要很多人加工各種布料的原材料，染色等，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去？”小丫鬟問蘭花嬸子等人道。
按照他們紡織廠大型紡織機的紡織速度，每天光是加工整理布料原材料的人手就少不了，要不然根本跟不上大型紡織機的紡織速度。
“願意，願意，我們當然願意。”蘭花嬸子等上了年紀的婦人們喜出望外道。
原本她們都要打算放棄了，誰能想到還真被選上了，雖然不是紡織工，可到底是一份工作。
而且收集和整理原材料，給布料上色這些工序對於她們這些從頭紡織布匹的婦人根本就不是難題。
“既然這樣，那大家今天先回去收拾一下包裹，明天我們的車隊會來接你們。”小丫鬟笑著對村民們笑著道。
等背對著村民，重新進車裡的瞬間，小丫鬟唇角微勾，根本沒有一點勉強收下蘭花嬸子等人的為難，畢竟他們紡織廠現在最缺人手，要不是怕嚇到人和驚動南方本地的織造豪強，梁夢妤能讓人把周邊所有婦人全都打包回紡織廠。
下午，等蘭花嬸子的兒子上完工，回來發現自己母親和妹妹一臉喜色，蘭花嬸子更是少見的從缸裡取了半勺粗糲的豆麵給家裡做了吃食。
很快蘭花嬸子的兒子就知道自家娘親和妹妹這麼開心，因為紡織廠報名她們全都被選上，明天就去紡織廠報到。
“娘和你妹妹離家後你自己照顧好自己。”蘭花嬸子高興之餘叮囑兒子道。
蘭花嬸子兒子點了點頭，感受著渾身傳來的疼痛沒有說出來，而是麵帶笑容的拿出了今天給人做工的錢，蘭花嬸子見狀也不客氣，給兒子留了一點錢，剩下的都放起來，“等錢攢夠，我兒就能娶媳婦了，等咱們再乾幾年，努力給你妹妹置辦一副嫁妝，也不需要多少，隻要有點東西，她就能在婆家好過很多。”
她嘴上絮叨著，一反昨天的沉默，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兄妹兩人都沒有插話，隻靜靜的聽著。
第二天一大早，兒子還沒醒來，蘭花嬸子就已經把饅頭蒸好，等她兒子起來，蘭花嬸子和小蘭已經不見。
此時蘭花嬸子和小蘭已經和同村人坐上了前往錦繡紡織廠的車，等到車把人帶走，村裡人回去，看著空蕩下來的村子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怎麼回事，這次紡織廠招工居然把咱們全村的女人都帶走了，這該不會出什麼事吧？”有村民反應過來道。
可不是，除了年幼身體還沒有長好，年邁的已經認不清楚人，整個村子裡但凡是能乾農活的女人全都被帶走了。
“對，像小蘭那樣年輕的小丫頭也就算了，他們居然連很多老眼昏花的婦人也帶走了，雖然他們說她們能做彆的活計，可是我怎麼覺得不對呢。”有村裡人擔憂道。
蘭花嬸子的兒子剛要去上工，路過村裡的時候聽到這話心裡猛地一沉，“娘，妹妹！”說著直接帶著飯追了上去。
驢車內，婦人正在討論著自己的織布刺繡手藝，有些驕傲，又有些自卑，畢竟她們對自己的水平還是有一定認知的，她們乾的要是真的好，早就被彆家紡織廠招攬去，哪還用等到現在。
當然，最讓大家夥關心的還是工錢。
隻是讓眾人心底猛地一沉的是，等她們到了地方下車，對方不知是不是看她們都是女人的緣故，跟她們說之前說好的工錢價格有所變動。
最後對方給出的價格，連她們在村子裡麵聽到的十分之一都沒有，銅板直接從兩位數變成了一位數。
“管事，你們工錢是計件的，把工錢壓這麼低，可讓我們怎麼活啊。”當即就有婦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