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但凡下雨便是冷的。元阿笙穿著青墨色的長袍行於人群之中,熱熱鬨鬨,倒也不覺得冷。
他身後是阿團、阿餅,兩人手上都提著點東西。身側是一臉興奮的豆兒,手上舉著四根兒還未吃的糖葫蘆串兒。
秋雨隨風而斜,輕易能濡濕臉麵。
元阿笙微微壓低了傘。雨能饒他,但風卻愈是惹他。
青絲繾綣,和風而散。半露於傘的下巴上沾了青絲。兩相映襯,白若晶瑩雪,黑如墨色汁。瞧這一眼,便可知非一般人。
待元阿笙從市頭逛到市中,金貴小少爺逛市的事兒便已傳到了市尾。
“少爺,咱們要買螃蟹嗎?”豆兒看著糖葫蘆上的雨點,心疼地將傘麵又往下壓了壓。再往前走,便是齊江碼頭了。
“隻看看,買不買還不一定。”
齊家碼頭是京城最大的碼頭,無論是商船來往,還是漁船送貨,都得走這一條道。
這是太上皇在位的時候,用了十年的時間修建出來的人工河道。沿著齊江往下,可一直到大燕朝最大的江,飛霞江。
“瞧一瞧,魚嘞,剛撈出來的魚嘞!”
“螃蟹,大螃蟹,大大大螃蟹喲~”
“桂花魚,新鮮桂花魚!”
早市熱鬨,漁市更是熱鬨。
牛老三是飛霞江邊的漁民,從小跟著他爹在船上過日子。現在他成家了,他爹便將家裡最值錢的漁船交到了他手中。
靠著這一艘漁船,他們一家子的日子還算過得去。
但是最近時運不濟。家中老父生病抓藥,花了大半銀子。老娘眼瞎,眼見著媳婦又要臨盆。唯一能守著媳婦坐月子的便是他。
所以這幾天,他幾乎天天都要上漁船。就為了多攢一點是一點。
可連著幾天,捕上來的都是些尋常魚兒,也就在鎮上、縣裡賣一賣。勉強夠一家老小一天的口糧。
今兒最後一天,掙個多少他也沒再抱什麼希望。可誰曾想,一網下去便撈了大螃蟹。
這東西金貴,京城裡的貴人最喜歡吃。
為了多掙些,他跟家裡說了一聲,他便連夜上京城來了。
可他左看又看,發現賣螃蟹的人不少。
為了好賣一些,他專門解了兩隻螃蟹的繩子,隔開在盆裡。又怕他們跑了,眼睛便一直盯著,再時不時吆喝幾聲。
豆兒一入齊江碼頭,像入了林子的猴兒。這看看,那瞧瞧。
“少爺!大螃蟹好多!”
“哇!這個好大啊!”
牛老三聞言,忙揚起笑臉招呼,可一見傘下的人低下頭。
這般神仙似的小少爺站在滿是魚腥味的市場,笑眯眯的,倒不似他從前遇到的那些紈絝那般張揚跋扈。
想著生計,還有家中老小。他咬牙,立馬打起精神招呼:“貴人,我這才從江上打的,新鮮著呢。這個頭又大,還是黃油蟹。”
元阿笙手一抬,裡麵沒綁鉗子的大螃蟹便耀武揚威地舉起大鉗子。
活蹦亂跳的,是新鮮。
“怎麼賣?”
“一貫錢一隻。”
元阿笙心底一“嘶”,這麼貴……
他看著活溜溜的螃蟹,虎牙微露。
想吃。
沒錢。
元阿笙留戀般看了那張揚的大螃蟹一眼,歎:“回吧。”
豆兒手上的糖葫蘆串兒往腦門上一磕,清醒了。
這麼貴啊!
昨兒那個看著比這個還好呢,豈不是得二兩銀子。這麼一想,隻覺昨天吃的螃蟹腿兒更香了。
主仆走了,牛老三心中失落一瞬。很快又打起精神。
賣蟹要儘快,不然死了可就不好賣了。
他喊著,單薄的秋衣下皮膚黝黑。一看便是風吹日曬,經驗豐富的漁民。
“這蟹不錯,我全要了。”
牛老三有些懵地抬頭。卻見是一個穿著普通的年輕男子。
“快點,要蟹。”年輕男子強調。
這下聽清了,牛老三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怕客人不耐煩,他忙笑著熟練綁好兩個螃蟹,合並剩下的四隻一起。
“誠惠十二兩。”他聲音極低,隱隱發顫。
“給。”
一大包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