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下一瞬,溢滿驚訝的一聲炸開:
“什麼?!”
“安安去大哥那邊了!”
顧行書猛地從床上坐起。
冷風灌入,明玉珠後背一涼,她反腳輕輕踢了踢顧行書的腿。“冷。”
顧行書立馬翻身重新躺下,長臂搭在自己夫人腰上。腦袋埋在她後頸。“棋安一個人去的?”
“我洗個澡出來人就不見了。也不知道奶嬤嬤怎麼看的。”
說起這個就來氣。她出來時,奶嬤嬤居然還在睡覺。
每月五兩銀子,就這麼好賺?!
顧行書鼻尖貼著自己夫人的肌膚,在清淺的香氣中重新合眼。黏糊中含著遲疑與掙紮:“夫人,我明兒個送些東西過去給大哥吧……”
明玉珠娥眉蹙了蹙。“安安隻去那邊玩了半上午,還專門送東西。會不會太生疏了。”
哪有親兄弟會這般。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哥,冷得跟個冰坨子似的。不拿東西,我不知道去了該說些什麼。”
他話音越來越低,最後糊成一團。“夫人,困了……”
明玉珠目光落在床帳上,輕輕一歎。
從她嫁過來,她便察覺到顧府裡的不同尋常。他們家並不像自家那樣兄弟姊妹多,一共也就兩個。按理說,兄弟少應該更親厚才是。
但自家夫君卻對大房那邊客氣得不像自家兄弟。
可看大哥那邊卻依舊是該怎麼對待就怎麼對待,像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個兒丈夫的客氣似的。
這該怪他夫君膽小呢,還是說大哥寬厚呢。又或者,大哥喜行不露的樣子太過讓人疏離了呢……
越想越是彆扭。
“夫君,要不還是不送了吧?”
除了燭火“嗶啵”聲,無人應答。
兄弟倆的事兒,她想也想不通。明玉珠閉眼,也不管了。
沒多久,西苑燭火熄滅,暗淡一片。
*
一牆之隔的東苑,依舊是燈影重重。
雲瀟院。
元阿笙靠在床頭翻看著豆兒的書。
一溜煙兒下來,都是些熟悉的字兒。即便不認識的,看半邊也能猜得七七八八。
豆兒起夜,見元阿笙的屋子還亮著。裹著衣服離得近了,發現裡邊兒還有動靜。他湊在門邊,低低出聲:“少爺,你還沒睡嗎?”
元阿笙:“等會兒就睡,外麵涼,你快回去睡吧。”
“好,少爺也早點休息。”
門邊人影散了,元阿笙將從豆兒那借的書仔細撫平,收好。
回到床上,他手心貼著肚子揉了揉,微微一歎:還是撐著呢。
他許久沒吃過南瓜餅了,今天下午一時歡喜,吃得有些多了。
餅加了糯米粉,本就不好克化。加上又是油炸出來,時間久了,這膩味兒也隨著反上來了。
哎!難受。
他翻個身子,將自己攤開在床上。
長夜漫漫,熬唄。
……
棲遲院。
“少爺,該歇下了。”
燭火旁,顧恪決端坐於桌前,身姿挺拔。橘紅的暖光都驅不散他一身的寒。
他沉浸在手上的事兒,若是沒人提醒,怕是一晚上都坐得。
“幾時了?”許久沒說話,他聲音有些乾啞。
顧冬換了桌上的冷茶,低聲道:“亥時了。”
顧恪決擱下筆,閉目靠在椅背。
就在顧冬以為他睡著了時,他忽然問:“那人送到誰家的?”
顧冬:“武國公府上。”
“知道了,你下去吧。”
“笑得還不困。少爺餓了沒,我給少爺
端些吃的來吧。”
“不用。”說著,顧恪決又拿起筆,還打算再忙會兒。
“今兒元少爺那邊送來了些南瓜餅,不吃怕是明兒個就吃不了了。”顧冬低眉,試探道。
顧恪決一頓:“下午送來的?”
顧冬心中頓時有了底,快速道:“是。當時您在忙,不要我們進來打擾。”
“端來吧。”
顧冬笑開:“誒。”
顧冬速度快,東西上桌卻是熱騰騰的,看樣子是早溫上了。
顧恪決掃他一眼。
顧冬忙乾笑,催促道:“少爺趁熱吃,沒什麼事兒我就先下去了哈。”
顧恪決擺擺手:“去吧。”
“記得跟顧柳說說,小少爺不願,便不要再來送。”
桌旁,顧恪決一動不動坐著。他半個身子隱沒在暗處,即便離光那麼近,也像融入不進去。
顧冬囁嚅,沮喪低頭:“是。”
人走了,顧恪決長睫緩緩眨動。目光落在餅上。
白瓷盤中,原本它應該是炸成金黃的。因是蒸久了,現在外邊微濕,泛著晶瑩剔透的橘色。
他夾了一個餅放進口中。
如預想般,軟糯生甜。外麵那層皮兒雖不酥了,但卻是更糯。皮兒甜得淺淡,越往裡,那細細密密的紅豆餡兒流連在唇齒間,越嚼越香濃。
恰如其分的甜,能甜進心底。
想著小少爺一口一個“顧老頭”,顧恪決抿唇,忽而牽起一抹笑。
夜深了。
窗外竹影搖曳,緊閉的窗門上,一道修長的剪影時不時動一動。夜風漸漸大了,吹走了些烏雲,露出藏著其後的如織羽般的辰星。
成片成片的,璀璨奪目。
*
亥時末,院子裡的燈熄滅。才兩個時辰後,又重新亮起。
大燕朝卯時(五點至七點)上早朝,官員需得寅時(三點到五點)便在宮門外等候。顧府算是離得近的,寅時三刻出發也還來得及。
早朝過,顧恪決先去禦書房檢查了小皇帝的功課才回家用朝食。
剛一坐上桌,顧冬便進來報:“少爺,夫人來了。”
顧恪決起身去迎,吩咐道:“添雙碗筷。”
“不用了,我吃過了。”薑敏笑著進來。她不動聲色的瞄了一眼顧恪決,笑容又大了幾分,“吃你的。我就是過來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