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跑了。”元阿笙又蹭地一下直起身子。“魚跑了!”
顧恪決手臂穩穩的。
“沒跑,在湖裡。今天釣不到還有明天,再不濟還有明年。阿笙慢慢來。”
元阿笙歪頭。“釣魚。”
顧恪決直視他一雙迷蒙的眼睛。“明日釣魚可好?”
“明日。”元阿笙慢吞吞地捧住他的臉。“你彆、彆晃,我暈。”
顧恪決眸色柔軟。“好,不晃。那回去睡覺。”
“釣魚。”元阿笙搖了搖頭,吧唧一下,沒骨頭似的側臉貼在了顧恪決的鼻子。“魚。”
“這會兒魚也睡覺了。阿笙也該睡覺。”
“睡覺?”
顧恪決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低喃:“嗯,睡覺。”
“嗷。”
元阿笙腦袋一重,埋在顧恪決的脖頸。“暈……”
“很快就到了。”
顧恪決收緊胳膊,加快了腳步。
*
“老娘真真兒是到了八輩子黴,今兒個出門遇到那不要臉的。“
“你說說,怎麼會有人一把年紀了,臉皮子還是那麼厚。”
“呸!晦氣!”
大門口的花園,薑敏剛剛從外麵回來。本來昨兒個大兒跟大兒媳婦那和和美美的樣子讓她心情好極,這才一早上出去找玩兒得好的姊妹吃吃茶,哪裡想到會遇到那麼個晦氣的東西。
春和撫著自家夫人的後背。
“夫人消消氣,為了那種人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了。”
景明:“夫人,要不告訴大少爺。”
“彆,他一天忙得都沒時間陪兒媳婦,彆給他多事兒。”
“是。”
春和一個轉頭,看見了從大門口進來的顧恪決。她忙道:“大少爺。”
薑敏將將要出口的話止住。她動了動腮幫子,笑著回頭。“兒啊,回來了。”
顧恪決拱手:“母親。”
“嗯,母親不是出去吃茶了,怎的回來這麼早?”
“還不是!”
“還不是惦記著,惦記著我孫兒,回來瞧瞧。”
“誒?你走的那麼早,怎麼知道我出去了?”
顧恪決與薑敏並行。“母親,你若是在外麵受了氣,儘可以告訴……”
“哪裡,哪裡受什麼氣。”
“隻是聽了幾句汙耳的閒言碎語,當不得什麼事兒。”
“你還沒用朝食吧。顧冬!還不領著你家大少爺去用飯。”
顧冬心說都辰時了,少爺已經在宮裡吃過了。不過他還是道:“少爺,不是說去雲瀟院那邊看看嗎?”
顧恪決點點頭。
“母親,兒子在朝廷行得正,坐得直。坐那麼高,我也想護著家人,而不是讓您在外束手束腳。”
說完,顧恪決離開。
薑敏站在原地,看著他寬厚的背脊。滿臉欣慰。“好啊,兒子終歸是長大了。”
景明:“夫人,您忘了,少爺他二十六了。”
“二十六怎麼了?我兒子厲害著呢。”
春和瞪了景明一樣。隨後笑著攙扶著薑敏:“那是當然。”
“現在大少爺已經有著落了,二少爺也踏實了。夫人您就好好頤養天年吧。”
“是,我可比那什麼狗屁的武國公夫人日子好過太多了。”
……
雲瀟院。
日上三竿。
元阿笙拱著被子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
“唔,這一覺睡得可真好。”
“是嗎?”
“咦?你怎麼來了?”元阿笙默默將腦袋縮回被窩,攏了攏,將自己裹成一個蠶繭再坐起來。
“我是你送回來的?”
元阿笙說話慢吞吞的,看著是記不住昨晚的事兒了。
“嗯,我送的。”
“不會被……”
“不會,你安心。”
“好吧。”
“那你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顧恪決撩起衣擺在凳子上坐下。見他犯懶的樣子,沒忍住逗弄。
“我可以不出去嗎?”
“不行。”
顧恪決:“為什麼?”
“男、男有彆。”
*
“男男有彆。”
顧恪決麵對著房門,雙手負立。重複著這句話。
這是他第二次在阿笙的口中聽到了。
以阿笙的身份來說,好像是有點道理。但是仔細一想……
“阿笙,你這是耍賴。”
“怎麼就耍賴了!”元阿笙一把拉開門,跨步上門檻,居高臨下地……不是,與顧恪決視線平齊的對視。
顧恪決眉頭舒展,鳳眼幽深。像繁茂綺麗的彼岸花,瞧一眼像能吸了神。
元阿笙氣勢陡然弱了一瞬。他搖晃而迅疾地抓住門框。
顧恪決抬手扶著他腰,拿他沒辦法。“沒耍賴,快下來。”
“哦。”
元阿笙一身杏山嵐色胡服。衣身緊窄,將少年人的身姿勾勒得筆挺修長。像春日裡山雨的嫩竹,脆得很。
“你懲罰的東西做完了嗎?”
“昨天的做完了。”顧恪決鬆手,握成了拳頭藏在寬袖之中。
元阿笙蹙眉。“那豈不是今天的還有。”
“嗯。”
元阿笙連連搖頭。他幾步下了台階,舀了一小碗米往後頭院子去。
顧恪決頭一次來,自然跟著他。
“你還不去做你的事兒?”小池塘邊,元阿笙頓步。
平靜的水麵倒映著男人頎長的身姿。他目似朗星,帶著淺淺笑意注視著眼前人。
“不急。”
“你這樣不好!熬夜容易加速衰老,傷身!”
元阿笙飛快幾步走到圍欄邊。
已經習慣了的小雞們聽見動靜儘數出來。
手中的碗傾斜,米粒兒落在地,彈了一下,隨後便入了隱隱能看見紅色雞冠的小公雞口中。
“咕咕!”它衝著元阿笙叫喚。
“你還挺神氣。”
元阿笙將碗倒過來拍了拍灰,轉身發現人還在自己後頭。
“你還不走?”
小少爺的眼睛是偏圓,乍看是一雙純淨無暇的狗狗眼。眼頭是頓頓的尖,但睫毛濃密似墨染,拉長了往眼尾勾勒去。又不免妖調了些。
顧恪決凝著這雙眼,不知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