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他境(1 / 2)

南禪 唐酒卿 6693 字 9個月前

蒼霽在妖氣衝蕩中將?淨霖提到身側,鋪間桌凳聞聲而斷,長街陡然空蕩,唯剩風肆虐不?休。淨霖被刮得身形後移,蒼霽探臂撈住他的後腰,摁在了胸口,背身擋風。

狂風嘯衝,蒼霽猶如避風港,淨霖被摁在他胸口,清楚地聽見他的心跳,被他的氣息緊密環繞,呼吸間皆是蒼霽的味道。

樂言已經被刮衝在牆壁,他化成?筆掉入縫隙,才?沒有被刮走。狐狸的哀聲逐漸斷續,變作哭聲幽咽。淨霖聽著銅鈴急聲,分明是在催促。可是當下一籌莫展,進退都難。

梧嬰沒防備,被妖風刮翻下地,摔在地上。他聽見哭聲,竟也悲從中來。

客棧中的狐狸跛腿前行,化為長身男子,捂著人的血,對華裳磕頭不止。

華裳沉眉捉住狐狸的手,漸坐下身,對他輕聲道:“癡兒,人已死了。”

狐狸麵上濺血,他啞聲吞吐,幾次欲出聲,都化為血往外淌。華裳指點掠點在他胸口,喝令四下:“把人拿開。”

小狐狸們齊身而上,卻見狐狸強抱著人不肯鬆手,他似是胸口疼痛,竟跪在地上抱著人半曲不止,痛得心都要嘔出來了。

“華娘……”狐狸澀聲,“……救救他……”

“他已氣絕多?時,速速放手。”華裳見狀也不?忍,她待狐狸極為溫柔,不?顧他滿麵血汙,捧過他的頰麵,定定道,“千鈺,人已死了。”

銅鈴“叮咚”,整個京都似皆被鈴聲包圍,叮咚叮咚響徹黑夜。淨霖神?魂一震,他緊抓住蒼霽的衣,竟覺得自己正在納入彆處。

淨霖說:“此情——”

他話止一半,腦海中速倒前塵,刹那間竟猛墜雲海,天地似如顛倒一般。眼前之景皆化虛景,耳邊之生皆作虛聲。楚綸和樂言的情景飛快破碎,瑩光頓散,待淨霖驟然沉入黑暗,他見得蒼霽漸遠,直至不見。

雨水點鼻尖。

淨霖霎時醒來,他醒時一陣暈眩,便知銅鈴又偷了他的靈氣。他忍住惡心,抬目看去,發現自己正困於狹隘窄角,忍不?住探身。然而這一探,伸出去的卻不是手,而是毛絨絨的爪。

淨霖一怔,雙耳便不?自主地抖了抖。他甩掉水珠,爬出窄角

,對上水泊,看見自己變作了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

淨霖略帶驚恐地甩動腦袋,在原地踏著爪,甚至不能維持平靜。因為他上天入地什麼都乾過,卻沒做過狐狸。這一甩才覺察到自己尾巴上墜著什麼,他橫尾來看,竟然是平素捉不?到的銅鈴。

淨霖定目向四周,順著石沿鑽去長廊。此處是一方偌大的庭院,比他上次與蒼霽住的院子還要大,隨處可見清雅布設。時間似在盛夏,淨霖邊甩著毛上的水珠,邊走馬觀花似的張望兩側。他不?知為何,仿佛冥冥中什麼在推動,使得他沿著長廊一路走進花圃中的書閣。

書閣充溢著滿滿的經香,淨霖被經香所誘惑,步入其中,沒留意自己在白毯上遺下了爪印。他跳上書架,像是識得全部的字,銜出自己要的書,推在地毯上看。

淨霖皺眉,見內容是戲本,便欲合書,豈料不?論他如何的“想”,身體都不為之所動。他被困在這個軀殼下,強行扮演著另一個靈魂。

狐狸看得津津有味,得了趣處還會在毯間打滾。淨霖分明不想笑,卻也要做著打滾的動作,他笨拙地滾了幾圈,覺得自己看起來愚笨得要命。正苦惱中,聽得有人上階,在門前換鞋。

淨霖倏地鑽進書堆中,露著星點耳梢偷聽。聽見那人對侍從低聲說“退”,隨後淨手擦拭,入內來了。淨霖雙爪趴地,埋下頭藏起來。

那人應是個男人,踩過書堆旁時袍擺帶起一絲風。他順著書架尋書時見得腳印,便背著身翻書,嘴裡卻說:“竊書小賊,上回的書看完了嗎?”

淨霖冒頭,見他未回身,便輕腳調頭,欲先逃跑。豈料淨霖一動,尾巴上的銅鈴便響,他還未跨出去,就被拎著後頸毛捉起來。

“留於閣間的食也不?見你?吃。”男人揉著他的絨耳,“淨來偷書看的嗎?”

淨霖脊骨隨著男人的手掌迅速躥上酥麻,他不?想的!尾巴卻不自主地搖動,前爪舒怡地踏踩在半空,諂媚地往男人掌心蹭了蹭。男人拎轉過他,抱入懷中。淨霖抬首一瞧,險些驚掉尾巴。

白淨的“蒼霽”眼中含笑,將?淨霖夾為臂間,拾袍上梯。木梯通向微窄的頂間,四麵環書。蒼霽沒有點火,

而是從袖中拿出掌心大小的夜明珠。

淨霖被放下地,他踩著更加柔軟的毯,趴下身在明亮的珠旁,看蒼霽置書,滿室的經香讓他幾欲沉醉。淨霖無所事事,便打量起這個蒼霽。

蒼霽似覺察目光,即便沒有側頭,也要道:“竊書在先,拒不?認錯。罰你?麵壁思過,怎地還看我?”

狐狸不服氣似的咬出聲,大明大方地巡視四麵。他走到蒼霽背後,一個躍身跳到他肩頭,雙爪扒衣,探頭看他腿上攤開的書。蒼霽抬手撫在他頸間,舒服得他從肩頭滾落蒼霽懷中。

窄間靜謐,夜明珠使得蒼霽侵略性的銳利融化,變得彆樣的柔軟。淨霖伏在他膝頭,才?發覺“蒼霽”的臉也能夠如此溫柔。

淨霖正想著,便見自己探出了爪,輕搭在蒼霽胸口下方,像是手指一般的滑動。

這狐狸!

淨霖登時想要收爪,可身軀又不聽使喚。他清晰地見著那絨爪化成?手指,逐漸露出長臂和雙腿,隨後銀絲如瀑瀉流滿身。他從蒼霽眼中見得的是自己的臉,那臉上卻陌生的露著些他沒有過的神?態。

這世?間最可怕的事情是什麼?

從前淨霖不?知曉,如今他明白了,便是看著“自己”變為另一個人,像是扯開曾經所有的遮掩,赤|裸|裸的做些自己從未做過事情。

“他”在誘惑“蒼霽”,他的手指從蒼霽衣|襟裡?滑進去,順著胸膛遊向蒼霽的後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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