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奔湧而下,氣勢洶洶衝卷雲浪,猶如銜天瀑布直灌向東海。半邊天已經被染成紅湯,無數邪魔相爭撲下,東海登時被攪成萬頃渾濁。
雲生現為三?界共主,中渡如果?再遭血海傾覆,便是他的德行不配,來日必將遭受口誅筆伐。他?疑心是黎嶸從中作梗,想要趁亂謀位,故而當即喝令四方:“殺戈君欲謀不軌,卸下他?的破猙槍,拿住他?!”
黎嶸沉聲說:“大敵當前?,君上切勿自亂陣腳。”
“血海由你鎮守,如今無故奔湧,不是你擅自做的手腳,難道還?能是彆人。”雲生心中一橫,不欲再留下黎嶸,不論到底是不是,今日都要先將他?拿下!
黎嶸說:“血海奔中渡,大魔必將出。雲間三千甲儘在我手中,如此緊要的時候,你卻要執意與我再起紛爭!”
“你放血海入中渡,芸芸眾生將遭此劫難,你卻又在此時與我談紛爭,欲意為自己開脫。”雲生腳下陰陽分裂成黑白雙鏡,他?說,“黎嶸,你心當誅!”
九天台四方霎時掀起黑白水浪,形成包天之勢。黎嶸眼見血海已融入東海之中,便料得蒼霽意在吞魔。
黎嶸不由地抬腳一震,翻出破猙槍,說:“一千四百年前?誅殺他?何等艱難,待他?再次化龍,誰還?能攔得住他!雲生,休要聽憑挑撥。”
“你既然一心解釋,又何必拿出破猙槍。”淨霖淡聲說道。
黎嶸一滯,雲生殺機已顯。他?握緊槍,深知今日難逃一戰。兩人猛地暴擊於九天台,雲生雙鏡交錯間數位“黎嶸”破鏡而出,黎嶸當即陷入群戰。然而畫皮難畫骨,雲生不曾想黎嶸竟如此難纏。破猙槍擊破隔界,雲生竟險些崩境。
“五百年裡?你沉眠血海之上。”雲生掩去血跡,“不想修為卻突飛猛進。”
黎嶸槍愈急,雲生便愈緩。他?招架不住之時便一腳踹出金籠,將淨霖橫擋在兩人漩渦要害。
“但?你神思下界,哪裡有時間修煉!”雲生明冠被勁風吹開,他?眸中狐疑,忽然心下一動,厲聲說,“你貪吞了父親!”
破猙槍轟然砸在金籠上,欄杆倏地下凹。黎嶸死死地盯住雲生,驟然提聲:
“你欲放縱罪君淨霖,又欲構陷我放出血海。如今我兼追魂獄統將一職,拿你是本分所在!”
雲生頓時色變,說:“我為君父,誰敢?!孽障不除,天理不容!殺了殺戈君,我重重有賞!”
九天台已隨聲崩塌,見那無儘長階轟地下陷。血霧已成鋪天之勢,聞聲趕來的群神竟一時兩廂為難,卻看東海已然沸騰成爐上之水。
黎嶸槍劃半圈,一把扯掉腰側名牌,飛擲向下,聲如洪鐘:“殺了蒼龍!”
蒼霽化龍必成禍患。
九天君生時尚且拿不住這條龍,如今待他?蓄勢而歸,便再難撼動,況且那一槍之仇不共戴天。黎嶸在萬般艱難的情形之下也要讓淨霖活著,是因為唯獨淨霖能殺君父。如今君父已死,不論是淨霖還?是蒼霽,留下都是禍患!
雲間三千甲收牌得令,當即如白潮湧出,流進了神將之間。片刻後殺聲震天,醉山僧降魔杖已斷,腹背受敵時竟已有些?疲憊之態。殊冉無水便縮,佛獸不肯濫殺無辜,便隻能推出華裳號令群妖。
阿乙氣結,反問道:“要你何用!”
殊冉心有餘悸地摸著肚子,說:“無用也行,左右我是給君上充作嫁妝的。有了這一層乾係,帝君必不會怪罪於我。”
阿乙頓時兩拳打出,說:“男子漢大丈夫!你也忒沒出息了!”
雲生不敵,卻自有法子。他?躲閃黎嶸的破猙槍時,屢次以金籠做格擋。黎嶸次次重力劈下,那欄杆已被擊得凹凸不平,終於“砰”地斷開,梵文一瞬消失。
雲生揮袖,說:“咽泉一出,鬼神皆服!淨霖,殺他?方能平你滔天之怒。此後你我兩分三?界,臨鬆君當為天地尊者!”
黎嶸槍法凜冽,豈料籠中破口猛地抬出一臂,赤手扛槍,接著狂風乍起,淨霖淩身而出。咽泉劍覆鏽而現,淨霖翻劍入掌,猛地旋身蕩開浩然劍氣。
破猙槍再次嗡鳴,若有若無的銅鈴聲包裹四周。
黎嶸滑掌穩住破猙槍,持力擊來。勁風撲打,淨霖劍走龍勢。兩方皆帶動天雲翻卷,將九天台震得飛石亂濺。黎嶸喉間一涼,他?立即退身,堪堪躲過?,再一摸喉,血已經冒了出來。
淨霖卻並不追趕,而是飛身淩下。天青色頓時墜落
,猶如疾雨驟去,眨眼間穿越層層阻隔,直麵東海。咽泉劍赫然下擲,定於沸騰的水麵之上。下一瞬劍身環蕩開蕭殺銳氣,將所有人清掃出去。
淨霖落在水麵,漣漪暈開在他踏過的地方。他?拔出咽泉劍,垂首與水下遊動的龐然之物凝眸對視。
蒼霽還?沒有化龍,他?受著邪魔啃咬,靈海被黑霧血色一齊彌漫。碩大的魚身已頂出了角,在撕咬聲中,淨霖渺小的好似站在他的眼睛裡?。
我有一條龍。
淨霖無端地想,甚至有一點細小的酸澀,那沒擦淨血跡的長指隔著水麵輕輕點在這怪物的眼中。
他?們好似從未分開過?。
黎嶸槍擲而來,強風突襲淨霖。那被震開的雲間三千甲再次躍撲而起,淨霖卻在四方包圍之間,對水下之物緩慢地露出笑來。
這一笑使得天翻地覆皆成虛幻,那千百年的苦楚全部煙消雲散。有情人的對望本該如此,仿佛天崩地裂也無所顧忌,這千言萬語儘藏於眸中,普天之下,除了對方,彆的人都不明白。
咽泉劍陡然反起,與破猙槍“鏘”聲擊中。淨霖發被風蕩起,他?一步不退,擊得黎嶸再淩半空,無法落水,跟著一手畫符,青芒爆漲,霎時間逼退包圍。
黎嶸身往下沉,卻見淨霖已然躍起。他?們倆人目光交錯間仿佛前?塵儘過,殊途異路終有一場生死訣彆,兄弟兩字已成刀劍交鋒下的亡魂。
淨霖腳下漣漪陡然震開,咽泉劍化出萬丈巨影,勢如破竹一般驚起萬頃濤浪,夾雜著勁風狂襲向黎嶸。黎嶸槍挾雷霆,紅芒似如銳箭飛疾,在眨眼間已與淨霖撞在一起。
風如刀割,瘋狂地劃在兩個人的手背與頰麵。方圓五裡?之內,無人能停。擊打聲嘈疾迸濺,兵刃摩擦著再碰撞,曾經同出一脈的一切全部在這一刻成為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