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讀書人就是呆,又好麵子。”盧小妹鄙夷地掃他一眼,“難道這條路堵死了,你就不懂換個方向?他許你三十文工錢,你大可以討些彆的錢項嘛,譬如節下的賞賜,暖身子的酒錢,多試幾次,興許能成呢!”
這丫頭,年齡不大,社會閱曆還真不輸一個成年人。
換個方向。
這四個字,卻被清晰地放大,回蕩在李明夷的腦海,隱約地照亮了什麼。
還有什麼方向,是自己從未考慮過的?
正在他遠目思索的時候,門口的草簾忽然被撥開。一雙手臂顫顫巍巍,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湯鍋,伸了半截進來:“小妹,你瞧瞧,這藥熬好了沒有?”
“哎,都怪這傻子,我都忘了還在煎藥。”盧小妹趕忙去接手,“阿祖當心燙。”
白色的蒸汽在鍋蓋邊緣不斷溢出,苦澀的中藥味道隨之彌散到整個屋子。
中藥……
眼前如有電光火石閃過,所有的思緒,突然雪亮了一瞬。
李明夷猛地站起身。
配合托著湯鍋的祖孫二人,目光同時不解地投了過來。
“抱歉。”他看著年紀不大,卻操碎了心的小姑娘,“食宿的錢,我可能要遲幾天才能給你了。”
盧小妹歪了歪腦袋,眼神仿佛在問你是傻子嗎。
她禁不住歎氣:“我什麼時候問你要錢了?我是讓你去要錢,呆子!誒,你……”
“去哪”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她便眼睜睜看著李明夷趿拉著那雙慘不忍睹的鞋,一邊匆匆忙忙披上白色大褂,一邊步履倉促地繞過祖孫二人,連嘴角的胡餅屑都沒來得及擦,一刻不做停留,拔腿便朝著城門的方向跑去。
步風掀得草簾簌簌作響,這人隻撂下一句——
“不用給我留門了!”
留下祖孫二人麵麵相覷。
“……什麼人呐這是。”
是夜。
晚陽一落,空氣驟然冷了下來。天空積著厚重的雲,陰影像一張鋪天蓋地的巨網,悄然籠罩著酣睡中的陳留城。
佇立在城東的養病坊,此刻也掩映在夜晚的黯淡中,背後的山巒,顯出墨一樣深沉寂黑的輪廓。
坊內最儘頭、最角落的一間屋子,燃著豆大的一點燈火,在不時襲來的夜風中撲朔一下,將滅未滅。
“要下雨了。”
年輕的婦人,蹲坐在光線昏昏的一角,向窗外伸出手,仿佛想要觸摸到什麼。
“咳咳……”一裹厚重的麻布,隨著咳嗽的聲音,在她身邊小幅度地蠕動一下,隨即便無力地軟了下去。仔細地看,才能發現裡麵躺著個又瘦又小的孩子,可惜小臉被疾病侵蝕,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樣子了。
“小虎,小虎。”婦人轉過臉,用手托起孩子垂下的腦袋,輕輕地呼喚,“你彆怕,阿娘在。等天亮了,阿娘就帶你出去,讓官醫署的博士替你看病。等雨停了,你的病就會好啦。”
一反常態的,身邊竟傳來微弱的回應:“阿娘,小虎不去。”
小虎的娘趕緊伏下身去,看見小虎半睜開眼睛,已經扭曲的瞳孔之中,映著爍動的燭火。
“阿娘……”氣若遊絲的稚嫩聲音,努力地組織著語句,仿佛想安慰她,“阿娘彆哭,小虎會自己好起來的。”
這句話似乎消耗了小虎所有的力氣,說完之後,他便再次陷入深深的昏迷中。
婦人緊緊捂住了嘴,不敢哭出聲音。
砰——!
就在她幾儘絕望之時,年久失修的房門,突然被一股衝擊的力度撞開。
一道高而黑的身影,立在門口。
“你說過,反正都是一死,為什麼不讓你試一試。”
來人不等招呼,說完這句,便徑直闖了進來。步伐帶著寒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