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離開了俞家,馬車駛入鬨市裡,車外縈繞著嘈雜的叫賣聲,她將用完的帕子疊起,抬眸望著他開口說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萬之褚聽她這話,心下一沉,眼眸中閃過一抹慌亂,雙手覆在膝蓋上:“不辛苦,隻是養了這麼久你身子都還沒恢複好,等回去……”
“我身子已經好了,你不用再操心這些事,回去後我們就各過各的日子,我們都是大人了,自己照顧好自己就行。”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棠打斷了,聽著李棠的話,他就那麼靜靜的望著她,覆在膝蓋上的手緊扣著,手背上的骨骼漸漸泛白。
李棠不去看他,微微扭頭避開了他的眼神。
馬車內的氣氛低沉,萬之褚沒有接她的話,他早早就知道,即便這些日子她們朝夕相處,她們對過去對未來隻字不提,在李棠的心裡,裂縫永遠存在,她與他之間,永遠都有著界限存在,不是沉默就能夠抹去的。
她這一席話,早晚都會有。
可這青城都還沒出李棠就把這話說了,在他的意料之外。
沉默了許久萬之褚才淡淡問:“各過各的日子,是要像陌生人一樣?”
李棠微微蹙眉,回眸望向他,陌生人嗎?她之前一次一次的想要她們做陌生人,可他哪一次做得像個陌生人?
又經曆了這一遭,陌生人哪裡會像他這般為了她從盛京跑到渝州,哪怕當時的渝州瘟疫蔓延,宛如地獄,他也來了。
雖然他嘴上說因公務而來,但誰有公務在身還能一直守在她身邊呢?
她說各過各的日子,自己照顧好自己,他就理解為要像陌生人一樣?
“你能做到我們像陌生人一樣嗎?”李棠問,萬之褚喉間微動,臉色發白,“不能,也不想。”
他望著李棠,想著嚴華說過的那些話,再想著她經曆了渝州這一遭,身子受了嚴重的耗損,每每想起他都恨極了自己。
“棠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李棠望著他泛紅的眼,心中沉悶,有許多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問道:“我們真的還能重新開始嗎?”
“能!”他回答得斬釘截鐵,但看著李棠平瀾無波的神情,他語氣溫軟,“一定能的。”
看著他這般模樣,李棠沉默了片刻說道:“這個事情等回京後再說吧。”
雖然沒有答應,但李棠也沒有拒絕,在萬之褚的心裡,李棠這稍微鬆了點口都是希望。
他們回去走得慢,從青城到盛京走了半個多月,從離開青城後,每到驛站李棠就寫一封信寄回去給老太太,彙報路過裡哪裡,宿在何處,吃了什麼,天氣如何等等的瑣碎日常,老太太每隔一兩天就收到一封信,李棠這孩子氣的舉動衝淡了老太太心頭的愁緒。
她們到盛京時已經是快六月了,盛京已入盛夏之日,天氣炎熱。
萬老太君早就得了萬之褚和李棠一同回來的消息,得了確切的消息後,老太君和安氏早早的就忙了起來,安排著府中的下人做好了吃食送往永祿街。
留在府中的梁嬤嬤知道李棠要回來了,也是早早就忙碌著,李棠人還沒到府邸,李翾就先到了。
梁嬤嬤也是國公府的舊人自是認識李翾的,但李翾自從入宮就很少回國公府,加上如今李翾的身份是當朝太後,梁嬤嬤更是克己複禮,小心伺候著等李棠回來。
李翾剛到一會兒,安氏就帶人送吃食來了,一進院子看到坐在院中涼亭下的李翾,她愣了片刻便帶著人朝李翾走去。
“臣妾安氏見過太後娘娘。”
李翾看著見禮的安氏,沉聲說道:“在外麵不用多禮,起來吧。”
安氏帶著人起身,還不待李翾問她便道明來意,“老太君聽聞六娘子今日回來,便吩咐妾身給做一些吃的東西送過來。”
李翾道:“你們有心了。”
安氏微微頷首,回道:“應該的。”
安氏話落,梁嬤嬤帶著婢女去接食盒,剛接過還沒放置好,李棠就到了大門口。
聽聞說話聲,李翾也起身朝門口走去,安氏緊跟其後,梁嬤嬤急忙將食盒放好也去了門口。
李棠剛下馬車便看到從院子裡走出來的李翾和安氏,懵了一瞬,急忙問道:“姐姐怎麼來了?”
李翾柔聲道:“來看看你。”
聽著李翾的話,李棠望向安氏,還沒待說話,就聽萬之褚的聲音響起:“微臣見過太後娘娘。”
李翾看著萬之褚和李棠,二人都格外消瘦,李棠除了特彆瘦之外氣色看著還行,萬之褚的話,人瘦了些氣色也不是很好。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李翾這句話是以李棠長姐的身份說的,並不是太後的身份,萬之褚回道:“是我應該的。”
話落萬之褚望向安氏喚道:“二嬸娘怎麼過來了?”
安氏道:“你祖母知道你們今日回來,便讓我給送了點吃的過來。”
李棠望著安氏微微頷首,“多謝老太君和二夫人,改日我過府去看她老人家。”
得了李棠這話,安氏笑了笑,“好,老夫人還等著我回去回信,我這就先回去了,六娘子,改日一定要過府來玩。”
李棠回道:“好。”
安氏帶著人走了,萬之褚留下來一同吃了午膳,因為李翾在,他也沒有多留就回了相府。
李翾見萬之褚走才問道:“你們和好了?”
李棠說道:“還沒有。”
“我看他這樣子,還以為你們和好了。”
李棠笑了笑沒說什麼,李翾也沒有再說這事兒,拉著她的手,眼眸裡都是心疼,“你這身子,一個人在外麵我不放心,跟我去宮裡住一段時日。”
“我這身子隻是看著瘦,病已經好了,住宮裡我是不去了,姐姐要是想我,我隨時入宮陪你便是。”
李翾道:“主要是不想你跑了折騰。”
“這裡又不遠,不折騰。”
見李棠沒應,李翾也就算了,姐妹倆聊起了外祖母,然後說了一些在青城發生的瑣事,李棠想起了臨行前俞世安說的話,她委婉的轉達給了李翾。
李翾聽聞麵色平靜,漫不經心的問道:“俞世安跟你說的?”
李棠應道:“嗯。”
“我知道了。”李翾說完眸光流轉,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問道:“賀娘子是不是還在渝州?”
“還在,她在編撰藥典,說還要去一趟大宛,所以現在還在渝州。”
李棠回答完後恍惚覺得是有什麼事情,但她一時間沒想明白過來,望著李翾詢問道:“姐姐問賀娘子是有什麼事情嗎?”
李翾雙手捧著茶盞,輕輕的吹了一口浮在水麵上的茶葉抿了一口,“沒什麼大事,期待她早日歸來,你們要是有書信來往的話,你就告訴她,若她編出了藥典,太醫院有一個位置我留著給她。”
賀靈沉迷於醫術她知道,賀靈想要編撰藥典她也知道,但為何現在還留在渝州,她也是清楚的,不然她不會多嘴讓俞世安照顧一下賀靈,她是希望賀靈心想事成。
可李翾剛才明顯的話裡有話,如果賀靈要是和俞世安在一起了,那麼賀靈就算回來了,可能將來也會在青城生活,很難留在這盛京,除非就是兩人事情沒成,賀靈獨自回了盛京。
李棠也沒有去追問,隻是笑道:“姐姐要說話算話。”
“那當然。”
說著她恍惚又想起了過年李翾給她的紅包裡那張白紙,現在李翾在宮外周圍又沒有外人,她問道:“對了,過年時姐姐放在紅包裡的那張白紙是什麼意思?姐姐完成我一個心願?”
李翾微微挑眉:“你想要什麼?”
“真的是滿足我一個心願?”
李翾道:“你要是想要那天上月我可滿足不了。”
望著李翾明媚的模樣,李棠想著她在宮內的生活應該還挺好的,當今的皇帝是她一手扶上去的,定也是尊她敬她,才會有今日這般模樣。
她尋思了片刻說道:“我還真有一個心願,雖然不是天上月,但也挺難的。”
李翾望著她笑道:“說來聽聽。”
“我想要女子可以在慶國立戶,不是跟著父親,不是跟著丈夫,不是跟著兒子,是女子自己可以開門立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