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支，我接過爸手中的洋火(火柴)幫他點著了。
我爸猛吸一口，吐出圈圈煙霧在我眼前彌漫著。
“超超，爸看出來了，你心裡裝著兩個女人，一個是洪曉梅，另一個就是王雅莉，對嗎？”
我爸不愧是一隻老狐狸，他做基層乾部幾十年了，整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閱人無數，我是他的兒子，他豈看不出我的心思？
“對，爸，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你自小就喜歡這兩個女人，你把洪曉梅當作你的親姐，現在你倆走到這一步是順其自然，順理成章的事。你和王雅莉是發小，從你懂事上學開始，你就喜歡上她了，對不？爸跟你敞開心扉講吧，爸不想在你麵前隱瞞什麼了，王雅莉是你同父異母的姐，至少她是你的堂姐，婚姻法上明確規定，堂親和表親是不能通婚的，所以說，你和王雅莉是永遠不可能結婚的。”
“啊？？？王雅莉是我同父異母的姐，爸，這是咋回事啊？你……你和王雅莉她媽陳麗娟還真有一腿？”
我爸終於在我麵前承認了他和陳麗娟不乾不淨的那種關係，我想他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來的。
雖然，我對我爸和王雅莉她媽陳麗娟的戀情早有所耳聞，但今天我爸能在他兒子麵前承認，確實不易，應該他是為我著想，為我考慮的。
“啥叫有一腿？咋說得那麼難聽？爸和陳麗娟本身就是一對，要不是她爸橫插一杠，爸早在解放前就她結婚了。這裡麵有一個讓人心碎的故事，超超，你想聽嗎？”
“當然想，但爸你放心，我是不會說出去的。”
其實，我從我家隔壁的瞎子伯母的嘴裡聽過我爸和陳麗娟的戀愛故事，但今天我爸能親自講給我聽那就不一樣了。
我爸又接上了一支煙，慢聲細語向我娓娓道來:
“那是舊社會的事了，解放前的十六年前，那是爸才五歲，陳麗娟才剛剛生下來，你太爺爺和陳麗娟的爺爺是至交，兩個人一商量，就把你爸我和陳麗娟結成娃娃親了。那時候你太爺爺在我們洙溪村上開磨坊，而陳麗娟的爺爺也在後馬集鎮上開磨坊，兩家磨坊生意紅紅火火，日子過得有滋有味。陳麗娟五歲那年就來到洙溪村我家做童養媳了，她長得很俊，小嘴也挺會說，你太爺爺太奶奶，還有我爸和媽，也就是你的爺爺和奶奶都非常喜歡她，沒把她當童養媳看待，而是像親孫女一樣養著她，好飯新衣都先給她吃，給她穿。你爸我也特喜歡她，和她一起吃飯，一起睡覺，還在一起玩耍。我和她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就這樣我和她快快樂樂生活了十年。解放前的三年前，你太爺爺和太奶奶相繼去世了，陳麗娟的爺爺奶奶也去世了。我爸，就是你爺爺喜歡賭，不到兩年把你太爺爺留給他的家產都輸光了，他呢，也染病死了，你爺爺死那年才剛剛過了五十歲大壽。後來我家磨坊也關了，房子也賣了，田也賣了，我從一個少爺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窮光蛋。我和你奶奶，還有你的大伯、三叔和四叔隻得住在村東麵的那間破廟裡，我呢，為了生計隻得幫呂大財主，也就是洪曉梅她親姥爺家打長工。那時候我家是敗了，可陳麗娟她爸仍在後馬集鎮上開著磨坊，而且生意做得越來越大。一天，陳麗娟她爸來到了村東頭的破廟，硬是把他的女兒十六歲的陳麗娟接走了。陳麗娟死活不肯走，她的肚子裡己懷上了我的娃，都五個多月了，算命先生說她懷的是男娃。我和陳麗娟原打算那年臘月就結婚，可離我倆結婚還不到兩個月，陳麗娟她爸硬是把我和她拆散了。我記得陳麗娟她爸來洙溪村接她的那一天，他帶來了他家族的族親有七八個大男人，我和你伯伯叔叔們打不過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陳麗娟硬拉死拽的拖走的，陳麗娟被拖走時她大哭大鬨的淒慘場麵至今仍記憶憂新，我永遠忘不了。”
“爸，那後來呢？”
我見我爸用手抹了一把眼淚，又點上了一支煙繼續道:
“後來，陳麗娟被拖回家了，當天晚上就流產了，那死嬰還真是個男娃。再後來，解放前夕的那一年，陳麗娟被他爸逼著嫁進了我們洙溪大隊王家村的一個姓王的大財主家裡，王大財主的大兒子叫王衛東，就是王雅莉她現在的爸。同一年，我經人介紹認識了九丈灣村你媽張淑華，不久就結了婚，第二年生下了你大哥洪成。命運總是會作弄人，還真是三年河東三年河西。解放後的那一年，我當上了洙溪鄉農會主席，還入了黨，成為洙溪村的最高領導。第二年土改開始了，我家因無房產無田地被政府劃為貧農成份。而王衛東家被劃為富農。陳麗娟的爸爸的磨坊也被政府沒收了，他被劃為地主，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啊！陳麗娟的爸爸陳老爺子做夢也不會想到，我一個連褲子也穿不上的窮小子一夜之間竟成了新社會一個大村的最高領導。我想那時候他的腸子肯定悔青了。一年後他吊死在他家的老祖產，後馬集鎮上那個早己關了門的磨坊裡，還是陳麗娟通知我去收的屍，我給他買了一口薄棺材草草安葬了。”
“爸，那後來呢，你咋又和陳麗娟好上了，她不是和王衛東結婚了嗎？那王雅莉咋會是你和陳麗娟生的女兒呢？”
我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追問著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