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跟著程勵耘趕去醫院,前後腳進了大廳,入眼便見程逮雙手捂著臉坐在牆角那排塑料休息椅子上,周身疲憊,散發著絕望。
程逮和程勵耘不是親生。
程逮的父親早年為了救落水的程勵耘,沒能上岸,程逮的母親為了救父親,也沒有上來。程勵耘的父母出於對救命恩人的感恩與責任,擔負起程逮撫養的這件事情,有自己的兒子一口飯吃,就不會餓到程逮。
程逮很懂事,感激這一家人,早些年出來打職業,程家人反對過,但也僅僅是反對,程逮在這個家庭中地位尷尬,打不得罵不得…
她的爺爺,這世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長輩連電子競技是什麼東西都不了解,便無條件的表示支持自己的孫子。
親爺爺都這樣說了,程家人也沒有再說什麼。
隻是為程逮優秀而出色的成績表示惋惜。
而今爺爺去世了…程逮的心情壓根不能用難過這兩個字輕輕鬆鬆的形容,這是絕望。
舒心或許能夠理解這種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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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逮因為情緒不好,油鹽不進,連口水都不願意喝。
時間漸漸晚了,舒心讓程勵耘先離開,然後帶著程逮住進了醫院附近的酒店。
程逮像是傀儡似的躺在床上,腦袋沉沉的埋在軟趴趴的枕頭下麵,隔絕了一切噪音。
舒心點了外賣,小心翼翼地拆著塑料包裝,儘量不發出聲響打擾他。
香甜的米飯香味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床上的人動了動,確實餓了。
舒心剛拆開一雙餐筷,程逮就一股腦的撐著胳膊從床上爬起來,趿拉著鞋子慢吞吞地走到舒心對麵坐下,扒拉著袋子找東西。
“你用這雙。”舒心將筷子遞給他。
不是星級酒店,房間隔音並不好,兩人吃飯時,程逮都能夠聽到隔壁傳來的嘈雜的說話聲。嘻嘻哈哈,好不愉快。但是反觀他們這邊的情況,冷冷清清淒淒慘慘,就像大詞人李清照寫詩的意境似的,非常的悲涼。
一邊鬨騰,一邊淒涼,對比明顯。
三下五除二扒著米飯,也不管自己吃的是什麼東西,也不管這家外賣小店的味道怎麼樣,隻管先填飽了肚子再說。
吃晚飯,程逮進了衛生間,簡單清理了自己一番。
才短短幾個小時,胡茬生出來了一薄層,漆黑的眸底越發顯得滄桑悲涼,流露著一種寡淡而有薄情的冷漠。
女孩子吃東西慢,程逮捯飭乾淨自己,煥然一新的從衛生間裡出來,舒心還坐在小桌旁吃東西。
舒心紅潤的嘴巴咬著一個熱騰騰的灌湯包,仰著頭,視線直直的落在程逮的身上,難掩擔憂。
程逮抿嘴笑了下,過來,手掌攬過她的後頸,輕輕地揉了下,低聲表示:“不用擔心,我沒事了。”
程逮衝她晃晃震動不停處於來電狀態的手機,示意:“我去接個電話。”
“好。”
程逮越淡定,舒心的心情越糾結擰巴。
哪能會沒事。那年暑假,舒心的母親去世,舒心麵對彆人的問候語關懷,說過最多的話便是我沒事,我這麼大人了,完全可以接受生老病死,不用像小孩子一樣鬨騰不懂事。
但實際上是這樣嗎?
不是,一點也不是。
舒心自以為從痛苦中走出來,但實際上並沒有,反而是走進了一個認知盲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