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場館外麵,聽筒的聲音才清楚一些。
舒心:“喂,我現在出來了,你說。”
電話那頭舒崢元聲音滄桑疲憊,仿佛在不曾見麵的這兩年裡,衰老了不少:“心心,爸爸想你了,我們見一麵好嗎?”
舒心抿嘴,不吭聲。爸爸想她了,她又何常不想念爸爸呢。在爸爸出軌之前,她也曾經一度擁有爸爸媽媽最好的疼愛與寵溺,也曾經擁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福的小公主。
但是,一切都變了。變得麵目全非,變得狼狽不堪,變得讓舒心下意識的逃避不願意去接觸。她怕回憶起那個不堪而又讓人疲憊抓狂的夏天。
舒心不是不愛爸爸了,不是不想爸爸了,不是說過去十幾年的親情能夠說拋下就拋下了,而是舒心特彆愛爸爸,同樣她也特彆愛媽媽,因為愛媽媽,所以當自己特彆無能為力的跪坐在醫院的走廊上,看著媽媽的身上被護士蓋上了白布,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絕望。
而這一切都是爸爸帶來的。
是舒崢元先拋棄了這個家庭。
兩個人之間有短暫的沉默,這個期間聽筒裡電流聲細微而又低沉地存在著,像是兩個人之間那不可逾越的隔閡。
沒等舒心開口,說出拒絕的話,電話那頭的人突然開口:“心心,我腦癌晚期,可能沒幾天活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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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心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忘記自己是怎麼走進盥洗室將疲憊而又絕望又無奈的自己收拾乾淨,換了新衣服,化了美美的妝,忘記自己是如何到了與舒崢元約定的茶室,忘了自己這一路以來腦袋裡麵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的爸爸,也要離開她了嗎?
一時間,舒心心裡麵亂七八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些什麼東西,不知道自己折騰這麼多年,折磨自己折磨家人,到底想要的是一個什麼樣子的結果。
舒心做的自己非常的不懂事,是比五六歲的小孩子還要不懂事。
童言無忌,小孩子單純,即便有些錯誤,卻也隻是因為無知而帶來的。
但是舒心不一樣,舒心作為一個成年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成年人。竟然執拗而且執迷不悟的做著傷害自己傷害彆人的事情,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好像全世界都欠自己錢似的。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但又沒有人是世界的中心。這個地球,離了誰,都可以轉。誰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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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靜而高雅的茶室包廂,舒崢元衣著尋常,笑吟吟地看著女兒前來赴約。蒼老的臉上乍看是笑意青蔥,但幽深的眸底卻毫不遮掩的將疲憊與無奈暴露。
爸爸,終究是老了。
四個月,舒心的肚子微微隆起,寬鬆的衣服遮蓋下,外人看不出什麼來。但是舒崢元看到女兒的一瞬間,一打眼女兒的身材,第一時間得出結論:“要當媽媽了?”
舒心怔了下,眼淚瞬間,刷的一下溢滿了眼眶,像是洪水一樣,翻湧不止。
舒心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款款走過去,在舒崢元的對麵坐下,輕輕點了下頭:“我已經結婚了。”
“真好。”舒崢元嘴角上揚,真摯而又滿足的露出微笑,這好似一個做父親的看到自己女兒能夠獲得幸福,最單純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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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崢元沒有將自己的近況,舒心也不關心舒崢元與那個出軌對象現在的生活如何如何。
寂靜而幽香的茶室裡,兩人聊著孩子取名的事情,聊著木桌上茶葉的品種,聊著今天的天氣,聊著很多很多問題。
直到臨分彆時,舒崢元叫住已經走到門口的她,微微笑著說:“謝謝心心願意原諒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