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眼淚流了下來，她喃喃道“不會得，你怎麼會不記得我。你忘了我們在守塵觀上的約定了嗎？”
程浩楠強忍著笑場，心道好歹您倒是換換台詞啊。當即清清嗓子道“忘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李凡捂住胸口，哭得花容失色。眾人此時已趕到程浩楠身邊。
李凡一見靈兒主動挽住程浩楠胳膊，她冷笑一聲道“我懂了，你在蒼山派已然變了心。”
程浩楠不知道黑煞這樣做究竟有何目的，同樣的把戲玩兩次。他索性攔住靈兒的肩膀，將她攬住道“我不是在蒼山派變心的，是在仙界，這位是仙界公主。”
李凡淒然一笑道“這仙界公主，果然美貌，我什麼都明白了。”
不知為何，她這一笑，程浩楠感覺自己胸口竟有一種強烈的痛感，莫非自己也入戲太深？
就在他愣神之際，突聞靈兒喊道“小心。”
接著，雙手結印，閃身在前。
靈兒身前，亮起一個金色屏障。一道劈天裂地的紅色劍影襲來。“嘭”的一聲，屏障四分五裂。
隻見李凡，周身再次浮現黑霧，她撂下一句“你我從此一彆兩寬。”原地消失。
程浩楠被這句一彆兩寬，說得半天沒回過神來，他沒搞懂黑煞這樣費儘周折，到底是為了什麼，剛才明明跟他說了，李凡正在靈敏峰閉關修行，他還來這套。
“喂，大笨蛋，發什麼愣，拔陣旗啦。”靈兒催促道，對於剛才的用力一攬，她心裡抑製不住地高興。
“哦，哦”程浩楠連連點頭，這才發現，黑煞退去後，再無異象，一百多麵令旗都出現在眼前，隨手一拔，即可拆下，再無任何桎梏。
“起！”伴著無趣和尚拔出最大的一麵主陣旗，一絲微弱的修羅氣息，自令旗瀉出，整個天龍山終於沒有一絲邪祟之氣。恰逢此時，天光大亮，太陽從東邊害羞地露出小小一角，將整片天空抹上一暈金黃，讓人心曠人怡。
程浩楠掐個法訣，重新將這滿山墳塋，用幻術遮蓋起來，山穀中恢複了往昔，鬱鬱蔥蔥的模樣。
“可憐這些無辜的屍骸了。”無趣和尚感歎。
“師叔，我回守塵觀後，會為他們誦經的。”佳卓微微頷首。
程浩楠伸個懶腰，發現自己渾身酸痛，他大喊一聲道“我們葫蘆娃小隊龍城的破陣之旅，圓滿成功。”
眾人發出勝利的高呼，歡聲笑語響徹山穀，唯有程浩楠不是太高興，心中籠罩一闋疑雲，隻待回到守塵觀再問個清楚。
一團黑霧出現在龍城郊外彆墅內，自霧中走出兩個身影，正是黑煞和李凡。
黑煞捂著周身傷口，大口大口喘氣，李凡出神一言不發。
她怔怔的坐在角落，看著自己手中的驚鴻劍，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驀然，拔出驚鴻劍，向頸部割去。
黑煞眼疾手快，一把將劍彈開，喝道“你乾什麼？”
李凡苦笑一聲道“他既有了彆人，我做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黑煞訓斥道“難道你的一生，隻為那個程浩楠而活嗎？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想過你的家人？”
李凡哈哈一笑道“你呢？你修行這一身本領，可是為了你的家人？”
黑煞道“我自是為了成為修羅中的強者，我的家人都被我殺掉了。”
李凡長歎一聲道“真是羨慕你可以為所欲為，可惜人界有人界的律法。”
黑煞不解道“什麼意思？”
李凡笑著說“自我出生那一刻，我的父親，就意外去世了。我的媽媽從看見我的那一秒，就認準我是個不祥之人。從小，她就在我耳邊說，是我害死了她愛人，要我好好學習，長大了贖罪。她很愛喝酒，有時喝醉了會罵我是殺人凶手。兩三歲時的我，並不知道殺人凶手，是什麼意思。隻會在她衝我嚷嚷的時候，嚎啕大哭，她就會更加用力地打我。”
說著說著，李凡流下眼淚“後來，在我六歲那年，媽媽帶著我改嫁了，我進入一個新家庭生活。在新家裡，媽媽為了展現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更是對我非打即罵，稍有不開心，就會拿我出氣。說來也可笑，明明是我自己挨了打，她卻總說自己受罪。過了兩年，她就去世了。”
黑煞靜靜聽著，他知道這一切或許與心底猜測的那個原因有關。
李凡深吸一口氣，止住眼淚道“媽媽去世後，我終於不用挨打了，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升入了初中，從初一開始我收到了許多告白的情書，那時我才知道，我是異性眼中的美女。老師把我繼父叫去學校，讓他多注意我的感情問題。繼父滿口答應，在辦公室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可能從那時開始，他才有真正注意到我吧。當天晚上，我正在睡覺，突然感覺有個黑影，進入房間。”
李凡攥緊驚鴻劍的手青筋暴起，她顫抖著聲音說“我奮力掙紮著，從床上跑下來，鞋子都沒穿，跑出了家。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是十一月底，外麵狂風呼嘯，我穿著單薄的睡衣，赤腳站在小區門口，不知該往哪裡去。後來，我繼父追了出來，他說自己剛才喝多了，有點失態，希望我不要介意。”
“我當時多希望手裡有這樣一把劍，可以直接刺死他。”李凡頭抵著驚鴻劍劍柄，“可惜當時的我太弱小了，什麼都沒有，我隻能假裝相信繼父的謊言，戰戰兢兢回了家。從那以後，每晚睡覺，我都反鎖門窗，枕頭下藏著一把剪刀。離奇的是，兩個月以後，我繼父也去世了。當時我心裡真是高興極了，感覺惡人受到了懲罰。可有時又會想，自己究竟是不是媽媽說的掃把星。”
黑煞心道，掃把星比起你可不值一提。
李凡起身踱步“後來，我就開始自己一個人上學放學，那段時間是我最輕鬆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家裡來了不速之客，說是我繼父的兄弟，他要把這個房子收回，把我的行李扔了出來。我拎著行李箱，拿著銀行卡裡僅剩的一點點錢，租了一個非常破舊的房子，從初一開始，我就要開始為每天的生活費以及未來的學費做打算。放學後我去做過各種零工，有時人們會看著我的樣貌，多給我幾塊錢小費。”
“當然，這都不是免費的。他們會攥著你的手，多握一會兒。”李凡臉上揚起幾分恨意，“但那時的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後來，我去做了兼職模特，雖然很累，但經濟狀況有了很大的改善。不過，唯一不變的還是到處都有色心四起的男人，他們會有意無意地跟你搭訕，借著各種工作事由，跟你發生肢體接觸。”
李凡臉上露出憎惡的表情“高三暑假結束，靠著這幾年攢的錢，我終於攢夠了大學期間所有的學費。我告訴自己，要放個假，過一個正常人都會過的單純的大學生活，不需要兼職，也沒有虛與委蛇。我用化妝技巧，把自己遮掩成平凡的姑娘。我告訴自己，如果在大學期間，能遇到一個人，不介意我的容貌長相，隻關乎內心的人，我就不顧一切把自己托付給他，我不會在乎他的長相如何，家世如何，隻要他真心地對我好，一切就都足夠了。我堅信，人在世間的時光並不長，找一個心靈相依的人更重要。這個人在某一天出現了，就是程浩楠。”
李凡嘴角揚起一絲甜蜜“雖然從初中開始，就有男生為了我而打架。但我感覺程浩楠在籃球場上的時候，是最帥的，我到現在也還記得，當時他將我護在他身後，與王巴丹對峙的場景。當時，我望著他清瘦卻堅實的後背，感覺自己這些年來的堅持，終於有了回應，世上還是有不少心靈純善之人。”
想起往事，李凡禁不住笑出聲“後來，他為了跟我搭話，假裝喜歡在操場上跑步，還一次次替我擋傷，這些事，我都記在心裡，也將我對他的感情，溫柔地傾瀉給他。我雖不像其他女生般強烈對他表達過愛意，但我以為我心中的如何想的，他能懂。可惜萬萬沒想到……”
李凡話風一轉，氣氛陡然變冷“沒想到，他出去短短兩個月，就移情彆戀。我還傻傻的相信什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之類的謊話。是我太蠢了，你說，我這樣的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意義，你還沒有複仇！”黑煞道。
“複仇？”李凡不解。
黑煞飄到李凡麵前說“想想你自己從小受的那些屈辱，難道你不想複仇嗎？想想程浩楠對你的背叛，對你的始亂終棄，難道你不想複仇嗎？”
黑煞說話時，雙眼變成旋轉的漩渦，李凡盯著不斷旋轉的漩渦，一時有些呆了。
她喃喃道“我不知道。”
黑煞聲音低沉的說“不，你知道。不要抗拒你內心深處的聲音，你其實一直不甘心對不對，憑什麼從小你就要背負罵名，憑什麼從小你就要受人欺辱。這不是你的錯，是人族的錯。他們傷害了你，你要讓他們加倍償還。”
李凡囈語道“要讓他們加倍償還嗎？”
黑煞繼續說“對，要讓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不光是他們，還有程浩楠，想想你為他，在延雲山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怎能放任他在外逍遙快活，你要複仇，要讓他後悔對不起你，痛哭流涕。”
“要讓他痛哭流涕。”李凡重複道。
“對，說得沒錯。”黑煞蠱惑道，“想想你為他付出的真心，想想你在這人界所遭受的苦難。這一切的一切，都要讓他們加倍償還，你現在是修羅的人了，修羅一直有仇必報，我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想想那些騙你的人，想想恒榮，想想程浩楠，他們都該受到懲罰，人界該受到懲罰。”
“……都該受到懲罰……”李凡含混不清。
黑煞還想繼續，突然感覺結界中一陣波動，有人來了。他隻好暫時停止，對李凡說“你累了，先好好睡一覺吧。”
說完，李凡倒地沉睡了。
黑煞閃身來到彆墅外，一看來人慌忙跪倒。
“不知婆雅長老降臨，罪該萬死。”黑煞謙恭道。
“哼，黑煞，你好大的膽。”婆雅冷哼一聲。
黑煞渾身一顫，埋頭跪倒，不敢多言。
“龍城殺伐陣被破，你該當何罪？”婆雅殺氣驟現。
黑煞忙到“請長老贖罪，小的此次失去殺伐大陣，實在是迫不得已，為了保住一人。”
婆雅爆喝一聲“放肆，這殺伐大陣，事關非天主宰，有什麼人能比非天主宰更重要，我看你是活得太久，該去和你家人團聚了。”說完，婆雅右手一揮，黑焰槍浮現。
黑煞連連叩頭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請婆雅長老隨我見完此人後，再動手不遲。”
婆雅不屑道“你且說說，此人有何獨特之處。”
黑煞不敢怠慢道“啟稟長老，此人乃千年靈根。”
“哦？”婆雅的眉毛挑了挑，“千年靈根，實屬罕見，但焉能比非天主宰複原大事相提並論。我看你還是該死。”
黑煞討好的說“此人就在彆墅內，請婆雅長老見完，再動手取我性命不遲。”
“帶路。”婆雅冷哼。
黑煞帶婆雅來到地下一層，閃身側立，以便婆雅能好好端詳。
“這就是你說的千年靈根，還是個女孩子……我看……咦……”婆雅眉毛凝在一起。
“莫非是她……”婆雅突然高呼。
黑煞趕忙下跪道“屬下也是猜到，不敢貿然下定論，故拚死保下來，以便大長老辨彆。”
婆雅向前幾步，來到李凡麵前，細細端詳，後者正在沉睡，被淚水打濕的睫毛，微微翹起。
“是她……是她沒錯了……”婆雅顫聲道，“非天主宰的女兒……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