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楠深吸口氣，試探道“你是……威冥？”
那人滿臉堆笑，點點頭道“正是在下，讓恩公受驚了。”
“這是……怎麼回事？這具身體……”程浩楠指指。
威冥低頭看看，摸了摸自己滿臉胡須，拱手道“恩公，此事我也不知。當日，與那漫天修羅大戰後，我被古神離月所傷，原本就未曾凝結的身體，再度氣化，最後隻能勉強回到你體內，以保神識不散，一直昏睡至今。今日不知為何，冥冥中感應到族人呼喚，驚醒一看，竟是一具與我天魔族人十分相似的身體，喜不自勝，便將魂魄附著上來。”
這話聽得程浩楠雲裡霧裡的，他一指這老者模樣的身軀道“你是說，這老者是你的族人嗎？”
威冥拍拍自己胸口，低頭打量，搖搖頭道“不是，隻是頗為相似罷了，喚醒我的那道天魔之氣，在我出來後才發現，竟是假的。”
浩楠疑惑一聲，“你附身於這老者，那他原本的魂魄怎麼辦？可是被你奪舍了麼？”
威冥撓撓滿頭雜亂的頭發，有些苦惱道“此身體，比恩公你的體質更適宜我們天魔族修煉，原本我想不動聲色寄居於他體內，進來後才發現，這具身體的魂魄早已被人生生抽走，變成一具空殼，不知是何人所為。”
程浩楠凝眉打量著威冥的身體，發問“如此，那你今後有何打算。”
威冥毫不猶豫道“先前我藏身於那葫蘆中，多虧恩公才得以重見天日。如今，威冥將誓死追隨恩公左右，願效犬馬之勞。”
程浩楠一指地母江道“那你先去河邊洗洗臉吧，也讓我們大家看看，你這具身體到底長什麼模樣。”
威冥領命向地母江邊走去，程浩楠也牽著小白踱步過來，觀音與眾佛陀留在了陰曹地府，處置往生事宜。
“恭送我佛，待此間瑣事處理完畢，我等前去迎您回西天靈山。”觀音恭送程浩楠。
“小姐，多保重。”任不離，任不棄依依不舍地揮手向露華告彆。
“如來佛果真神機妙算呐。”觀音望著程浩楠遠去的背影，喃喃道，“若是我佛浩楠不得這蠻荒之血，又怎能建立起這陰曹地府，我成佛的機緣又從何而來，因果相扣，缺一不可。或許，這就是師父早先所說，送我的一場造化吧。”念及此，觀音雙手合十，衝西方深施一禮，感念如來的知遇之恩。
威冥在河岸邊嘩啦嘩啦洗臉，引起了小白的興趣，她嘿嘿笑著，晃著浩楠的手臂，一指地母江道“哥哥……哥哥。”
“小白妹妹，姐姐帶你去洗臉好不好啊。”露華笑盈盈伸出手。
小白縮到程浩楠身後，極為害怕的望著眾人。
“這孩子不知是怎麼了。”帝姬有些惋惜道。
“我猜測，跟她當初與黑衣小白融合時，離月刺出的那支釵子有關。”露華回憶道。
“一支釵子？”程浩楠拍拍小白的頭顱，示意她不必擔心。
露華點點頭道“當初那離月返回神界之際，拔劍試圖偷襲小白，被靈兒……”說到這，她看了程浩楠一眼，“被靈兒拚死擋下，隨後，離月不甘心地扔出一支釵子，穿透兩人融合的護體屏障，之後的事，你就知道了。”
“離月，又是她。”程浩楠雙手攥拳，咬牙切齒道“先前殺我父母，現在又傷害小白，此仇，我一定要報。”
“哥哥……嘿嘿。”小白指著地母江笑嘻嘻道。
程浩楠怒氣瞬消，牽起小白柔聲道“小白乖，哥哥這就帶你去。”
說罷，兩人撇下眾人，來到江邊。程浩楠一摸胸口，掏出一塊帕子，不禁一愣。這是一隻白色的手帕，正當中繡著兩隻翩翩起舞的金絲蝴蝶，依稀記得，這是當初，在仙界療傷時，靈兒送給他的。
程浩楠有心將這手帕扔了，想了想，還是將帕子放入水中浸濕，撈起來擰乾，悉心為小白擦拭起來。
露華悠悠靠近，幽幽道“浩楠，你還在怪靈兒妹妹嗎？”
程浩楠身形一滯，回過神來繼續為小白擦拭著，頭也不回道“從我以命還她恩情的那刻，我們兩個已經沒關係了。之前欠她的所有，都用過去那條命抵了。現在若說欠，該是我欠你一命了。”
露華急忙擺手道“彆這麼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幫助鬼界擊敗非天，這可是天大的恩情，若沒有你，鬼界怕是早已覆滅，蕩然無存，莽荒之血，必然難以保全。如今，你得此物，恰恰說明，天意如此。”
程浩楠起身，望著露華，雙眸澄澈道“隨你怎麼說，總之，在我心裡，我記著這份情就是了。謝謝你，露華。”
露華一時有些緊張，心跳加速，紅著臉悄聲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想當初，在烏斯藏你也救了我許多次。”
聽她提起烏斯藏，程浩楠不禁想到兩人幾次陰差陽錯的親吻，不由老臉一紅，恰在此時，身後傳來威冥的聲音道“恩公，你看我怎麼樣？”
程浩楠與露華回身，隻見此時的威冥與先前截然不同，滿頭的亂發已被他梳理整理，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來拴在腦後。滿臉如樹根般的胡須消失不見，露出五官的本來麵目，劍眉柳目，隱有世外高人之感。
“不錯，不錯。”程浩楠擊掌讚歎道，“這下頓時仙風道骨起來，比起妖妖靈老前輩，不知英俊了多少倍，妖妖靈大叔……”
喚一聲妖妖靈，他才想起，妖妖靈已經不在了，禁不住神情落寞，一旁的露華看見，亦有些暗自神傷，唯有小白，跟在程浩楠身邊，嘿嘿地笑著，一臉天真。
聖女聽他提及妖妖靈，幾步近前來道“聖君，眼下鬼界之事已定，可否隨我前往妖界？”
程浩楠遙看陰曹地府一眼，深吸口氣道“眼下，往生之門已開，我想回人界，祭奠摯友親朋。如此，可讓他們魂魄安定，早日往生。”
“可是聖君……那我們妖界……”聖女哽咽，雙眼通紅的望著程浩楠。
“妖界之事，再議吧。我現在最想做的，是和我的朋友們，好好告彆。”
說罷，他牽起小白，頭也不回地向鬼都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