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墳(2 / 2)

他不知道自己應當用什麼樣的麵目態度去麵對於少憶。

也很明白,上一世的事情過去了便是過去。不應當把這些事牽扯到如今的他和少憶身上。

可到底是,意難平。

到底是,心有隔閡。

不僅僅是他,興許就連少憶,也是一樣的。

兩人像一團糾葛的太深,亂成一團的麻線。因為在中間打了無數個死結,甚至找不到最開始的起源在哪裡。

所以他決定把這一切完完整整告訴少憶。包括最後離開時,於少憶說得那句話。

由他自己來做這個決定。

由他自己來判斷,是放手,還是繼續糾纏。

所以他把上一世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訴了少憶。

從上一世,他用自己這條命還了於少憶,替他拿到了最後一把神器——天魔血,把欠他的都還清。

到最後,上一世的於少憶耗儘心血,修煉成功,挨過九重天罰,到達化神境界,成了那個世界上最至高無上的神魔。

而後用了自己的半生之力,衝破天道,讓死去的他得以保存一縷殘魂,前往另一個世界,求得一線生機,也從此和於少憶再無瓜葛。

甚至於,最後於少憶的那句臨彆之語,也不帶絲毫主管情緒的說了出來:

放過你,也放過,我們自己。

這是孽緣。從頭至尾,便是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

所以於少陵在說完以後,便沉默了。他等待著於少憶,等他的一個答案。

一個也許兩人都心知肚明,卻無法宣之於口的答案。

於少憶默默盯著他,像是受儘了掙紮折磨,卻始終不願去開口,說那句話語。

應當是要放手的。

兩輩子,都害得於少陵身死魂消。哪怕最後想儘了辦法、費勁了心思去挽救、去挽回。

可這是孽緣。

無可爭議的,孽緣。

他已經害死過一次於少陵,若是再厚著臉皮糾纏下去,也許更讓少陵厭煩吧。

所以,他臉色變了又變。眼神明了又暗。

終於開口說出了那句話:

“我放你走——”

於少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強逼著自己,分外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他原以為,他這樣的邪魔,這輩子,哪怕死、哪怕受儘折磨,也絕不可能會說出這句話。

隻要他一息尚存,隻要他還能動得了手指,那於少陵就哪都不能去,隻能在他身邊。

可前塵過往,全部回溯,他卻突然再也沒有力氣去糾纏他。

上一世,他不知珍惜悔悟終生,活死人一般成了這天上地下,最至高無上的神魔。等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和一個也許再也回不來的人。

千萬年的時光,是他的囚籠,然後他終於等到了他。

用一死,求再相逢。

那一死,也許是他千萬年光陰裡,最解脫的一瞬也說不定。死的最後一刻,他知道他會與他重逢,期盼著、盼望著,會有什麼不同。但臨到頭來,卻什麼都沒有改變。他依舊走了老路,依舊將兩人逼到了必死的胡同。

“不公平……”他突然小聲哭喊著,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卻不敢再去觸碰於少陵分毫,心像是被人一片一片剜開一般。

他疼得渾身顫抖,卻隻能小聲哭訴:

“不公平……”

於少陵終於回頭看了他一眼,這個人,是孽緣、是汙濁、是魔。

卻也是弟弟、是他一生記掛、心之所動的存在。

他當然知道自己是愛他的,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是否恨他。

於少陵這一生,所有最濃烈、最極致的感情,都付諸在他身上。

他折磨過他,卻也再純粹不過的愛過他。前世今生,滄海桑田,再沒有另一個人會和他有這般極致的感情了。

他突然笑了,像是累了,又像是終於釋懷。

他再一次,像個慈愛兄長一般和他諄諄私語,恍惚中似那一年,桂花開得正好,萬事都沒發生。、

可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他也隻能說:

“少憶,這世上的事本就很不公平。”

留下這句話,他終於走出了這個囚禁他的牢籠,留下於少憶,成了一座孤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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