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望見沈家村的村口了,碧青停住腳步,低頭看了看胳膊上挎著的籃子,籃子早已破的不成樣子,底兒都漏了,碧青找了些軟韌的蒿草,橫七豎八的係住,才能勉強用來裝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可裝,這裡放眼望去,皆是光禿禿的一片,碧青也不知怎麼回事,隻是一覺的功夫,就到了這裡,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仿佛是一個古代世界。
她不相信平行空間的存在,更不信穿越,可這種事卻真實的發生在了她身上,即便如此,她大概是所有穿越者裡最倒黴的一個,倒黴到,讓她有生以來頭一次體會到了饑餓跟絕望的滋味。
這裡具體是什麼朝代,碧青還沒弄清楚,事實上,她根本沒時間去關注這些,她關注的隻是怎麼能填飽肚子,不,這種想法都太奢侈,她應該想的是,怎麼才能找到可以果腹的東西,支撐自己這個脆弱的生
命體繼續活下去。
這個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小女生,她甚至都沒搞清楚,自己占據的這個身體究竟多大,從她瘦成皮包骨的身體來看,碧青猜,十歲,或許更小。
無論多大年紀,這時候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均衡的營養攝入是必須的,可她穿越過來的這一個月裡,沒吃過一頓飽飯,甚至,連一粒米都沒見過。
連續兩年的災荒,讓這裡顆粒無收,能逃的早就逃出去了,逃不了的,也隻能留下來等死,她家所在的沈家村裡一共幾十戶人,連著兩年的災荒,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已經不足五戶,所有的人口都算上,也不到二十個,大都是老弱病殘,走不了的。
她家之所以沒逃,是因為她爹病的起不來炕,弟妹又小,隻能留下,或者,她娘期盼著奇跡,這幾天總在叨念著官府賑災的事。
碧青覺著,她娘過去天真,這都連著兩年災荒了,周圍百裡之內餓死了不知多少人,屍骨都堆成了山,就她今天走過的這一路上,都不知看見了多少曝露
在外的森森白骨,讓人不寒而栗。
而官府始終沒有拿出賑災的措施,隻有兩個可能,一個,當皇上的就是個混賬王八蛋,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以至於民不聊生。第二,若皇上是明君,那就是下頭有貪官,欺上瞞下,貪了賑災的糧款肥己。總之,不管哪種,這樣的災荒攤到她們這樣的老百姓頭上,就隻有等死一條道兒。
碧青的目光掃過空空如也的籃筐,眼前忽然劃過早上出來前,她娘的目光,哪種滿含希望的目光啊…碧青腳下不覺有些遲緩,抬頭望了望。
早上出來的時候天才蒙蒙亮,而現在,餘暉已經渲染開來,記憶中,餘暉總是美麗的,像一幅幅生動的水墨畫,而這個世界的餘暉,卻隻剩下絕望和蒼涼,籠在餘暉裡的沈家村,更像一座死氣沉沉的墓地,毫無生機。
碧青忽覺眼前發黑,身子晃了,急忙扶著旁邊的歪脖子柳樹,不是她娘說,這是柳樹,碧青真沒看出來,樹葉樹皮早讓人剝著吃了,剩下光禿禿的樹乾,
杵在這裡越發淒涼。
碧青知道自己這是太餓了,以至於產生了低血糖的症狀,不止如此,她還渾身水腫,典型的營養不良。天天吃的那些樹皮菜根做的湯,能活到今天都是奇跡,還管什麼營養,可見生命之頑強,即使自己這樣從沒吃過苦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下竟然也扛了一個月之久。
隻不過,再能抗也到了絕境,早上她出門前喝的菜湯是家裡最後可以果腹的東西,她娘指望她能找些吃的東西回去,可她腳都快走斷了,連個人影都沒看見,更不要說果腹的東西了。
碧青歎了口氣,等這陣眩暈過去,開始往前走,無論如何,她都得回去,她娘對她還算不錯,早上最後的菜湯,平均分給了她和弟妹,即便自己什麼都沒找到,也該回去讓她娘放心。
想到此,仿佛有了些氣力,抬腳緩慢的往家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聞到一股米粥的香味,碧青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嚕嚕的響了起來,哪裡來的米粥
?難道餓極之後產生了幻覺?
碧青進屋之後,終於發現這不是自己的幻覺,她娘正在灶台前熬粥,鍋裡的米並不多,大都是黃綠的菜根菜葉,即便如此,也足以讓碧青流口水了,米啊!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吃到的東西,那一刹那,她竟然想哭…
弟妹全都圍在鍋台邊兒上,眼巴巴望著鍋裡的米粥,恨不能立刻就吃到嘴,小弟眼尖,一眼看見自己,急忙嚷嚷起來:“大姐回來了,娘,可以吃粥了吧!”
她娘這才抬頭看了碧青一眼,不知是不是碧青過於敏感,總覺得她娘的目光跟往常不大一樣,仿佛…帶著愧疚。
碧青放了小桌,劉氏裝了三碗粥,放到桌上,弟妹都顧不得燙,西裡呼嚕吃了起來,碧青吃了一口,這一刻,她覺得碗裡混著菜根兒的米粥是世上最美味的東西,她娘的廚藝幾乎能媲美所有米其林三星餐廳的大廚。
碧青抬頭看了她娘一眼:“娘怎麼不吃?”
劉氏抿了抿乾裂的嘴唇,搖搖頭:“娘…吃過了,青兒吃吧。”
碧青往裡屋望了望:“爹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