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郎接過碧青手裡的花樣子,眼睛都亮了,雖說筆畫略有些粗細不一,可這樣兒真真的好,寓意更好,是喜鵲登枝,瞧那枝頭的喜鵲登在梅枝上,就跟活了似的,自己賣了幾年花樣子了,喜鵲登枝的花樣兒也見過不少,可畫的這麼好的,真是頭一回見,這樣兒的花樣子,就算自己在冀州府拿貨,少說也得五文錢啊,賣的話,沒有十文是絕不出手的。
真想不到這窮的快吃不上飯的王家,竟然有這麼好的東西,倒是從哪兒買的,這十裡八村的貨郎可就自己一個,莫非有人跟自己爭買賣?
想到此,貨郎急忙問:“嫂子這花樣子從哪兒買的?”
碧青目光閃了閃,為了畫這兩張花樣子,自己可沒少費勁,把家裡翻了一遍,也沒找到筆,後來想想,便覺自己十分可笑,何氏母子根本不識字,家裡哪會有筆。就算自己想出賺銀子的手段,沒有工具也無
法施展。
正著急呢,忽看見灶房裡的柴火棍兒,有些燒了一半的,跟素描筆有些像,便找了幾枝試了試,雖不順手,勉強可以充數。粗劣的草紙,不好著色,更何況碧青根本沒有墨,炭灰劃在上麵,異常模糊,好在碧青找到了些糊窗戶紙,想來是往年剩下的,用菜刀裁了,紙筆才算有了。
至於花樣兒,筆不順手,也不可能畫太複雜的,現代時奶奶繡的花兒,自己還記得,就畫了一張喜鵲登枝,一張五福捧壽吧,難度不算太大,寓意又吉祥,在這裡應該有市場。
即便這麼想,畢竟是頭一筆買賣,成敗在此一舉,心裡仍有些忐忑,從貨郎接過花樣子開始,碧青的目光就沒離開貨郎的臉,度量這筆買賣到底成不成,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直到那貨郎問出這句話,碧青才算鬆了口氣。
卻不打算應他,這小子一看就油滑,自己若直接說這花樣子是自己畫的,說不定被他哄了,怎麼也要
打聽出行情再說,二郎那天給自己看的花樣子那些粗劣非常,才一文錢五張,自己這些若是也賣哪個價兒,可不值。
想著,伸手從貨郎手裡拿回花樣子:“小五兄弟怎問起這些來了,隻說有沒有這樣兒的就是了。”
小貨郎一聽認了實,以為真有人跟自己爭買賣,更急起來,忙道:“嫂子行行好,告訴我,這花樣子到底從誰手裡買的?使了幾個錢?”
碧青眨了眨眼:“你問這個做什麼?前兒有個去冀州城做小買賣的,從家門前過,渴的狠了,敲門兒要了碗水,我瞧他挑子裡的花樣子好看,就挑了兩張,因喝了我家的水,心裡過意不去,十文賣了我兩張,說這樣兒的在冀州府都是十文一張呢。”
小貨郎咬了咬牙,心說,這是來砸自己買賣的啊,這樣的花樣子在冀州府拿貨也得五文,那廝倒好,直接進價兒賣了,這買賣以後自己還怎麼乾。
碧青見他咬牙切齒的樣兒,不禁好笑,二郎卻撓撓頭:“嫂子,咱家啥時來做買賣的了,這十裡八村
就小五哥做這個營生。”
碧青倒是忘了二郎的實誠勁兒,這會兒給二郎說破,不禁咳嗽了幾聲道:“那天趕巧你不在家,跑出去玩了。”說著瞪了二郎一眼。
二郎再不會瞧眼色,這會兒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閉上嘴,說了句:“我去撿柴火。”一溜煙跑了。
小貨郎本來就是個心眼兒活的,聽了二郎的話,又看看那花樣子,明明白白就是糊窗戶紙,還是舊的,這麼好的花樣子,怎會用這樣的紙,眼珠子轉了轉,心裡琢磨,剛給這小寡婦幾句話繞糊塗了,倒沒底細想,便真有跟自己爭買賣的,也該是從冀州城進貨來這邊兒賣,哪有從王家村過,反到去冀州城的理兒。
再說,若到過王家村,必然要從自己家門前過,怎自己竟不知道,若說這花樣子是這丫頭畫的,倒說的通。
這麼想著,忙又搖頭,王家這衝喜的媳婦兒,可
是拿一口袋黍米換來的,哪會有這樣的本事,可若不是她畫的,實在想不出這花樣子的出處,哎!自己猜什麼,乾脆問不就得了,要真是她自己畫的,可是造化了。
自己這挑子裡的貨,數著花樣子賣的最快,可貨卻不好進,這東西瞧著不起眼,可也是一張一張畫出來的,好的畫匠不屑乾這個,差的畫匠,畫出來的花樣子又不好賣,故此,自己隻能弄些一文錢十張的充數,其實,那些好的更好賣,雖說貴,可樣兒好,繡出來的活兒也不一樣,便家裡不富裕的,繡出來拿出去賣了,也能貼補些家用,奈何就是進貨難,若是王家媳婦兒有這樣的本事,那自己以後可不愁了。
想著,便道:“大嫂子就彆哄兄弟玩了,您跟兄弟撂句實話,這花樣子不是嫂子自己畫的吧。”
碧青沒應,卻也沒搖頭,隻抿著嘴笑了一聲:“是我找你買花樣子,你倒問起我來了,這是什麼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