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北風刮了一宿,天放亮的時候,飄起了雪花兒,雪不大卻是今年頭一場雪,卷著雪粒子的北風打在臉上,跟小刀子割似的。
現代的時候,讓碧青起早還不如殺了她痛快,如今起早已經成了習慣,有時碧青想想,真覺人就沒有吃不了的苦,多苦多難的事兒,習慣了也不是事兒了。
昨兒夜裡碧青沒睡好,一閉上眼,大郎那兩隻狼一樣的眼珠子就在跟前晃,弄的她怎麼睡也睡不著。
閉了會兒眼天就亮了,聽見外頭有動靜,忙爬起來,一出去就見大郎從外頭回來,肩上挑著兩大捆木頭,根根都有碗口粗,挑著這麼重的兩捆木頭,臉不紅氣不喘的,也不知從哪兒砍來的。
正想著就見二郎從後頭進來,也挑著兩小捆柴火,碧青這才明白,估計兄弟倆去了蓮花山,見二郎額頭有汗,怕拍了涼風,忙去屋裡拿了手巾給他擦汗,
嘴裡不禁埋怨:“一大早的又是雪地裡,跑那麼大老遠去做什麼?家裡的炭夠燒呢。”
二郎瞅了他哥一眼:“昨兒夜裡跟大哥說的燒炭的事兒,天不亮大哥就拽著我起來了,說是趁著他在家多砍些木頭回來,這天眼瞅越來越冷,多存些,免得不夠燒,凍著娘跟嫂子。”
碧青看了大郎一眼,估計二郎最後那個嫂子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她才不信,這頭蠻牛有這麼好心呢。
這會兒天大亮,看的分外清楚,濃眉大眼的黑臉漢子,壯的跟牛似的,怪不得能挑這麼重的東西。
不過,看著自己的目光跟昨天不大一樣了,昨天晚上就是一頭發情的公牛,今兒看著正常的多。
碧青不免有些疑惑,莫非一宿的功夫這禽獸就變成人了,或者說,覺得自己這樣的媳婦兒使不了,就收了淫心。
正想著,蠻牛開口了,粗聲粗氣的:“愣著作什麼,沒瞧見你男人餓了,還不做飯去。”
倒一點兒也不客氣,碧青轉身往屋裡走,琢磨今
兒早上做什麼,剛走到門口,就聽那男人又說了一句:“還做昨兒那個麵,多做些,那麼點兒夠誰吃的。”
碧青一個踉蹌險些栽倒,我的老天爺,昨晚上那個陶盆都快趕上臉盆了,自己親手舀的麵,心裡最有數,那一盆麵沒有二斤也差不多,這位楞沒吃飽,這還是人嗎。
二郎跑過來扶著她:“剛下了雪,地上滑,嫂子小心些。”
碧青看了眼二郎,心裡舒服了些,還是這個兄弟懂事啊,這頭蠻牛就是一混蛋,使喚自己的那口氣,聽著都讓人生氣,可蠻牛是她丈夫,名正言順的丈夫,這個家的頂梁柱,自己能怎麼著,暗歎了口氣,進屋做飯。
大郎轉過身問二郎:“夜裡說的那個燒炭的土窯在哪兒?真能燒出炭來?”
大郎真不大信,軍營裡待了五年的大郎自然見過炭,尤其後來調到校尉大人跟前,對炭更不陌生,南
邊濕熱可也有冬天,到了冬底下,又濕又冷的軍帳裡取暖,就靠這東西,尋常兵連見都沒見過,好燒,煙小,放在火盆裡能著一晚上。
當時自己說:”這東西真好,可比家裡的柴火好使。”引的校尉大人一陣大笑,告訴他這是炭,城裡有錢人冬天點著取暖的,可大郎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家竟也有這東西。
昨兒晚上在熱炕上睡了一宿,舒坦的都不想起來,問二郎才知道,自己那個看不上眼的小媳婦兒竟是個有本事的丫頭,能自己鼓搗出炭來。
不止炭,昨兒晚上二郎嘀嘀咕咕跟他說了半宿,都是他媳婦兒的能耐,燒炭不算什麼,還種了個叫番薯的東西,得了官府十兩獎銀,養雞,養鴨,還把坑邊兒上的兩畝地買了下來,嫁過來也不過大半年,就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二郎說,爹去了之後,家裡的日子越發艱難,若沒有嫂子,哪有如今的日子。
雖說長了些見識,到底還是個有情有義的實誠漢子,雖說不讓自己碰有點兒不爽快,可論彆的,自己
這個小媳婦兒,可一點兒挑不出毛病來,應該說,比誰家的媳婦兒都強,有心路,有能耐,一把過日子的好手,自己還挑什麼啊。
他娘說的是,早晚是自己的人,急什麼?這會兒那個瘦巴巴的身子,就是要了有什麼意思,等等就等等,不過,他媳婦兒那樣兒,防自己跟防狼似的,這可不行,得讓她知道自己是她男人,這會兒不碰她,以後她也是自己的,尋機會非得收拾一頓不可,哪有媳婦兒怕自己男人的。
跟著二郎往土窯走,一路上二郎的嘴就沒閒著,指著坑對麵叨叨:“嫂子說那邊兒種樹,種楊樹,等過了年一開春就讓我挑楊樹枝子栽上,過不幾年就能長成大樹,嫂子說能擋風沙,還能蓋房,嫂子還說,這坑裡放小魚苗養著,坑底下栽蓮花,到明年秋天,就有蓮藕吃了。”說著眨了眨眼,望著他哥:“我還沒吃過藕呢,嫂子說可好吃了,哥吃過嗎?”
大郎楞了楞,自己吃過嗎,想起昨兒晌午,冀州知府招待校尉大人在酒樓裡吃的席,桌上有盤帶眼兒
的菜,瞧著新鮮,旁邊的二狗子小聲在自己耳邊兒說那是蓮藕,沒想到自己的小媳婦兒竟然知道,還要種。
不禁搖頭跟二郎說:“你嫂子做夢呢,彆聽她胡說八道,婦人家嘴裡就是沒準兒。”
誰知二郎一聽就不乾了,義正言辭的道:“嫂子才不會胡說呢,嫂子說能種出蓮藕就能種出來,嫂子是我見過的人裡最有本事的,什麼都懂,什麼都會。”
大郎見自己兄弟急了,不禁好笑,小媳婦兒就算有點兒能耐,真不信她能種出蓮藕來,再說,坑邊兒上那兩畝地自己是知道,種什麼都活不了,種樹?虧她想得出來。
卻不好跟自己兄弟吵嘴架,指著前頭黑乎乎的土坑問:“這就是你說的土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