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 / 2)

農門婦 欣欣向榮 13690 字 10個月前

天太熱,杜子峰又跑了一路,汗水把官服都浸透了,整個人跟水裡澇似的,下頭半截官服下擺都是黃土,腳下的官靴早不成樣兒了,後頭還跟著衙門六部司的主事。

到了跟前,杜子峰整了整帽子官服剛要下跪,慕容湛卻先一步道:“這位是?”

沈四平忙站了起來介紹:“這位我們間河縣的縣太爺杜大人。”

慕容湛也跟著站了起來:“原來是杜大人,失敬失敬。”

杜子峰愣了一下,心裡就明白了,太子殿下這是不想戳破身份,若不戳破身份,自己這麼趕過來,不是有些奇怪嗎,更何況,自己後頭還跟著間河縣的六部司主事,一時竟不知該怎麼應付。

碧青過來的時候就見如此詭異的場麵,杜子峰領著縣衙六部司的主事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慕容湛雖跟自己老爹站著,臉上的表情卻甚從容,仿佛沒看見杜子峰為難的表情一般,碧青甚至覺著,如果這會兒他手裡有把折扇,一定會揮兩下。

自己老爹就是最平常的老百姓,雖說如今跟杜子峰也算熟了,仍有些拘謹,碧青倒是也沒想到,這時候了,慕容湛還不想公開身份,眼珠轉了轉道:“遠來就是客,眼

瞅就晌午了,不如就在這兒吃碗涼麵,也嘗嘗我們的農家飯。”說著叫人支桌子做飯。

做自己屋家具的時候,碧青畫了個樣兒叫木匠做了幾張能折起來的桌子,因家裡人多,今兒又要在地頭吃晌午飯,就叫定富帶了兩張過來,這會兒支開就是兩張大桌子。

涼麵是一早就擀出來用油拌過,裝在大桶裡的,兩個板凳中間搭上個木板,就是現成的菜板子,黃瓜是王興娘特意摘過來的,這邊兒的菜園子今年種了一架黃瓜,入了秋,黃瓜拉了秧,有些不順溜,可秋黃瓜卻比夏瓜更甜一些,。

家裡的廚娘沒叫過來,也用不著碧青動手了,切菜成了冬月的活兒,用水把菜板過兩遍,不一會兒就切了一盆細細的黃瓜絲兒,雞絲兒早就撕好了,用冰塊震著,冰塊是老爺子哪兒的。

碧青一家子搬到武陵源轉天,先生就從桃花村搬過來了,就在碧青家旁邊兒,兩家中間有側門通著,說是兩家,跟一家差不多。

碧青家左邊是老爺子,右邊兒是崔九的房子,崔九不知怎麼看見碧青家跟老爺子中間通著側門,也叫人鑿了一個。

鑿門的時候崔九不再,也沒跟碧青家打招呼,那邊兒牆咚咚的響,小子們還以為怎麼了,忙去找大管家,沈定富過來的時候,已經鑿開了個大窟窿。

一見旺兒,不敢得罪,去請了碧青出來,旺兒這奴才見了定富鳥都不鳥,見了碧青,忙著低頭哈腰說:“那個,九爺走前吩咐了,說繞正門太遠,不如就在這兒開個門,回頭爺來蹭個飯啥的也方便。”

碧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崔九的臉皮還真是越來越厚了,碧青知道,不讓崔九開門他也得開,開就開吧,等以後叫人在門上加把鎖,看他怎麼過來。

話遠了,說冰塊呢,師傅在桃花村的時候,就挖了個冰窖,崔府送來的好多食材短不了冰,武陵源的房子蓋得時候,也留出了冰窖,不僅武陵先生的房子有,自己家也有一個,隻不過自家那個是空的,沒來的急儲冰。

碧青琢摸著,今天冬天多存點兒,到了明年入夏就不用愁了,冰塊放到屋裡能當空調,砸碎了放上鮮果碎,就是一碗鮮果刨冰,荷葉茶裡扔幾塊冰,也能起到更解暑降溫的作用,總之好處多多。

不過,今年的冰卻隻能從師父哪兒弄來的,天太熱,用來鎮著雞絲,免得變質,醬料汁兒早就調好,裝在一個罐子裡,這會兒打開上頭的油紙,用勺子攪合勻了,澆在

放了雞絲黃瓜絲的涼麵上就成了。

縣衙六部司的主事熱哈哈的跟著杜子峰跑了過來,本還以為來了京城的欽差到了,卻誰也不是,嘴上不說,心裡都有怨言,不想能在王大郎家蹭頓飯,頓時滿心的不滿都散了。

去年收番薯的時候,就是在王大郎家吃的,熬的白白的大骨湯,汆了圓滾滾的肉丸子,配上黃澄澄的發糕,那個香的,這都一年了還記著呢,饞的狠了,叫家裡的婆娘照著樣兒做過幾回,可就不是那個味兒,現如今,誰不知道大郎媳婦兒做的一手好吃食,家常的飯食到她手裡也變得彆樣香甜,故此,沒一個嫌棄涼麵簡單的,迫不及待的端著碗吃了起來。

慕容湛格外新鮮,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吃飯的,更沒見過這麼做飯的,還在地頭上就支開了桌子麵板,那邊兒切著黃瓜絲,這邊兒麵條已經挑在了老大的粗陶碗裡,兩個丫頭挑麵,兩個丫頭放雞絲兒,那邊兒切菜的是剛才那個機靈丫頭,旁邊兒一個差不多大的丫頭往碗裡放雞絲兒。

支桌子,搭板子,搬搬抬抬的力氣活兒,都是幾個小子乾,不用人指揮,一個個都知道自己乾什麼,絲毫不亂,不一會兒,一人手裡都端著一碗冒尖的麵條西裡呼嚕吃

了起來,自己眼前也有一碗。

慕容湛有些發愣,老大的粗陶碗,都趕上東宮的麵盆了,韭菜葉寬的麵條,擀的頗勻實,雪白的雞絲,青青的黃瓜絲,上頭澆了老大一勺醬料,也不知拿什麼調的,紅亮好看,香氣撲鼻,沒嘗光看著就覺著好吃。

慕容湛試著夾了一筷子,竟然比想象中味道還好,一碗涼森森麵條吃下去,立馬汗意全消,不知是不是趕路的緣故,一碗麵條下去,竟還覺得有些意猶未儘,招手叫過來個小丫頭道:“再給我來一碗。”

小丫頭也不吝嗇,立馬就給他端過來一碗,吃了兩碗麵條的太子爺,終於飽了。

杜子峰卻連一碗都沒吃下去,不是麵條不好吃,是沒心思吃,太子殿下就坐在正對麵,自己吃得下去才怪,心裡也在琢磨,一會兒吃了飯怎麼辦,太子殿下在這兒呢,自己橫是不能回去吧,可留在這兒,不能接駕,貌似也不成。

為難的時候,不禁看了碧青一眼,碧青跟家人坐在另外一張桌子上吃麵,杜子峰看了碧青半天,發現她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太子殿下就是個最平常的客,招待頓麵條就成了,沒有任何慌張的情緒,甚至,她一家子從老到小,包括下人也都如此。

杜子峰不免有些汗顏,既太子殿下不想揭破身份,自己就跟碧青一樣,當他是個平常人就成了,糾結個什麼勁兒啊。

這麼想著杜子峰平靜了下來,碗裡的麵條吃了,就跟慕容湛告辭,領著人接著去收番薯了,一個縣裡的番薯呢,今兒一天可有的忙了。

碧青也沒怎麼理會慕容湛,吃了飯就接著乾活去了,冬月帶著人收拾東西,沈定富指揮著小子開始往回拉東西,先拉零碎的,最後再把地頭挑好的番薯拉回去,交代埋到地窖的沙土裡,這是姑娘吩咐的,說這麼著能放,一兩年都不壞,等吃的時候,刨出來放到日頭地兒裡曬兩天,又甜又麵,甭提多好吃了。

慕容湛什麼時候走的沒人理會,還是小海低聲在自己耳邊說了一句,碧青才看見慕容湛主仆遠去的背影兒,瞧方向估摸是奔著武陵源走了。

陸超小聲道:“我見過他,他是太子殿下,爹在大牢的時候,我跟著娘給爹送飯的時候見過。”

碧青噓的一聲:“小點兒聲兒,記著,他不說他是太子殿下,就不是。”

陸超眨眨眼:“可他明明就是啊。”

碧青笑了:“他是,可他不承認,咱們就隻能裝糊塗

。”

小海道:“我知道了,這就是戲文裡說的,什麼微服出訪對不對,太子殿下是來為民做主殺貪官來了。”

碧青拍了他一下,沒好氣的道:“叫你多看書,誰讓你聽戲去了,戲文裡大都是胡說八道,禁不起推敲的。”

小海撓撓頭:“不是殺貪官,太子殿下乾嘛穿成這樣,還跑到咱家的地頭上刨番薯,不是太奇怪了嗎。”

碧青道:“自古貴人多怪癖,沒準咱們這位太子殿下就喜歡刨番薯呢,彆說這些沒用的了,趕緊把活兒乾完,家去洗澡,天太熱,衣裳不知拿汗浸了幾遍,都餿了。”

碧青一說,小海跟陸超也覺得渾身不得勁兒,忙著加緊乾活,五畝番薯都刨出來堆在地頭上,日頭也快落下去了。

收番薯也輪到了王家村,杜子峰本說先收碧青家的,彆的村民也是這個意思,都知道王大郎家如今不在村子裡住,還得的回武陵源,再說,偏了大郎家的荷葉茶,這點兒方便算啥,往後還得指望著人家幫著種地呢。大郎家可不光番薯的產量高,那麥子也一樣,同樣的地,人家的收成硬是能翻一翻,這不服不行啊,所以,得跟著學。

杜子峰帶著人,剛要把碧青家地頭的番薯過稱,桃花

娘就過來了,伸手一攔道:”我說幾位差爺,這官府收番薯,怎麼也得有個章程吧,俺家男人是這個村的裡長,俺家的地也最多,怎麼也該頭一個,怎麼會輪上大郎家呢。”

那些衙差聽了,頗有些不耐煩:“先收誰家的不一樣,你男人是裡長,更應該先讓著彆人,事事都出頭拔尖兒,叫彆人怎麼看。”

桃花娘卻不依:“俺男人這個裡長當的憋屈,當了還不如不當呢,沒人大郎家本事,能靠上京裡的貴人,又是打井,又是蓋房,買賣做的大,銀子賺了,還沒忘了邀買人心,如今,這個村誰還還拿俺家男人當回事兒啊,不都瞅著大郎家呢嗎,一個個都恨不能往上巴結,雖說大郎家如今成了冀州府的富戶,可這個村的裡長還是俺家男人,鄉親們不拿俺男人這個裡長當回事兒,你們是官府裡的差人,總得給俺男人這個麵子,去年番薯就是從俺家收的,今年還得從俺家開始才成,要不然,俺就不走了。”

說著,一屁股坐在大秤上,一副不講理的坐地炮樣兒,碧青倒是沒想到,桃花娘會乾出這樣兒事來,早在打井的時候,兩家就撕破臉了,不過,自己要是在外頭遇上桃花娘,還會主動打個招呼,叫一聲嬸子,說到底,兩家沒什麼深仇大怨,當初王富貴家也算幫過自己,這點兒情麵

還是要講的。

可自己打招呼,桃花娘根本就不搭理,脖子一扭,當沒看見,碧青也沒當回事兒,終究得各過各家的日子,她怎麼想,自己管不著,自己禮兒上不差就成了,這不是忍讓,是禮數。

碧青始終念著當初那點兒好,不想跟桃花娘計較,可桃花娘今兒這事兒乾的可有點兒缺心眼兒,這不是明擺著要把王家村的鄉親們都得罪了嗎,而且,還說自己邀買人心,這話實在有些過分。

碧青正皺眉,碧蘭不乾了,跟桃花娘道:“邀買人心怎麼了,你家也這麼乾啊,誰也沒攔著不是,沒得自己乾不來,還嫉恨彆人乾好事兒的理兒。”

桃花娘一聽更惱了,尖著嗓子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碧蘭啊,哎呦,可是出息了,當年來我們這兒兒的時候,可是連街上的要飯花子都不如呢,如今是長了底氣,這嗓門都高了。”說著嘀咕了一句:“還真當自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了啊,走到哪兒也是深州吃不飯的花子。”

本來碧青沒想跟她計較,可她這幾句諷刺碧蘭的話,可真讓碧青動了真氣,臉色一沉:“我敬你是長輩兒,叫你一聲嬸子,你要是口出惡言,侮辱我妹子,那可就對不住了,既如此,我也跟你說,就算我妹子是深州的花子,

也比你家強百倍,再說,花子怎麼了,武陵源來的都是深州的鄉親,哪個沒當過花子,現在誰家的日子都比你家好過,你不是嫉恨我家事事站先兒麼,今兒就站先了,來人,把她給我扯一邊兒上去,彆耽擱了咱家交番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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