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十年種樹百年育人,就是說,樹苗種下十年方能成材,這裡沒有現代優化速長的樹苗,想讓樹成材,即便不用十年,怎麼也得六七年。
炕邊兒上栽下的那片楊樹,雖未成材,卻也長了起來,幾年功夫就長得根深林密,偌大樹冠幾乎擋住了所有日光,林子裡倒是涼快了,可再想種豆子就難了。
碧青正琢磨著回頭找個機會尋些蘑菇來種上,倒正合適,隻不過蘑菇這個東西不能輕易種,萬一碰上個有毒的就毀了。雖然不能種東西,可有這片楊樹林,跟滿坑的荷花,襯的自家的宅子有樹有水,挺像那麼回事。
碧青難得做回飯,冬月跟燕子想上手,她都沒答應,賀魯兄弟不遠千裡跑來冀州,怎麼也得好好招待招待。
最好趁此機會化乾戈為玉帛,她始終相信,這個
世界多個朋友比多個敵人強,更何況,胡人本來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雖兩國交戰,勝負是常事兒,可賀魯要是記仇也是麻煩,如今王記是雁門城最大的商號,這以後短不了要跟賀魯這些貴族打交道,得適當的套套交情總沒壞處
所以,碧青決定自己下廚,彆管菜如何,就衝自己這個將軍夫人的名頭,也夠給麵子的了吧。胡人就喜歡吃肉,碧青投其所好,燉了一鍋大排,叫陸超小海在前頭的大敞院裡生火,打算烤全羊。人好歹是北胡的大王,規格太低了,不合適。
不一會兒,陸超小海一臉黑灰的跑了過來,碧青看著兩人的臉笑的不行:“我是讓你們點火,可沒讓你們燒炭,這怎麼弄得一身都黑了。”
小海嘿嘿一笑:“姐,點火說著容易,乾起來難著呢,我跟胖墩折騰半天都沒點著,最後還是燕子把火點起來。”
燕子?碧青不禁朝院裡看了一眼,最後一絲餘暉隱沒在天際,天色暗了下來,顯得院子裡的火光尤其
亮,燕子就坐在火光裡,一身紅裙子仿佛跟火光融在了一起,火光映著那張美麗的小臉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小海看過去不禁道:“燕子這丫頭彆看小,真挺好看的啊。”
碧青側頭白了他一眼:“你可是她舅舅。”
小海道:“我知道啊,就是心疼燕子,估摸這會兒想起她娘了。”
碧青:“苦難會過去,悲傷能忘卻,唯有骨肉親情,一輩子都會刻在骨子裡,想忘都忘不了,等以後找她心愛的人或許會好些。”
小海撓撓頭:“姐,啥叫心愛的人啊?怎麼就知道找到的是你心愛的人呢?要是找錯了咋辦?”
碧青笑了,衝陸超努努嘴:“問他。”
陸超拍了小海一下:“這個啊,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總之,我一見碧蘭就覺著她是我媳婦兒,錯不了,等你遇上就懂了。”
小海白了他一眼:“瞧把你能的,當自己是算命
的半仙了不成,就你跟我二姐一會兒膩乎,一會兒吵架的我看著都替你們累得慌,要是心愛的人是這樣,我情願一輩子都找不著才好呢,我去幫燕子把羊架上。”撂下話一溜煙跑了。
碧青切好了醬肉,看向陸超,略想了想道:“你跟碧蘭怎麼著也還得三年才能成親,你們倆…”說到這兒有點兒卡殼,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了。
這小子倒是聽明白了,認真的道:“大姐放心,這些事兒我知道的。”
正說著,忽聽外頭小海跟燕子叫好聲,中間還夾雜著賀若嘰裡咕嚕的胡語,碧青忙看過去,不知什麼時候大郎跟賀魯交上手了。
兩人不比騎射,直接掄拳頭,碧青一開始還有些擔心,看了會兒就放心了,兩人並非你死我活的肉搏,就是打架,先開頭還你一拳我一腳的,頗有章法,後來抱在一起,就成了摔跤,跟小孩子打架沒什麼區彆,隻要沒有性命之憂,就讓他們打唄,大郎這些日子憋壞了,正好發泄一下。
碧青端著菜出去的時候,兩人已經鼻青臉腫,卻不打了,你瞪著我,我瞪著你,像兩頭牛,碧青忍不住笑了一聲:“吃飯了,要是沒打夠,吃了飯接著打。”
當院放了一張大桌子,家裡人早就習慣圍在一起吃飯了,碧蘭本來也想留下,陸超說他奶奶這兩天身上不好,惦記碧蘭做疙瘩麵,碧蘭一聽,忙著跑回武陵源去了。
碧青想想都好笑,陸超這小子看著老實,心眼子一點兒都不少,小心思更多,碧蘭呢正好相反,看著挺機靈,實際就是個傻丫頭,讓陸超一哄一個準兒。
這小子肯定是怕碧蘭給賀魯兄弟瞧上,才想出這招兒的,剛在地頭上,碧青就注意到了,這小子總是有意無意擋著碧蘭,估摸是崔九這個前車之鑒鬨得,到如今,崔九一來武陵源有事沒事兒還總找碧蘭說話呢,隻不過陸超防的嚴實,崔九沒有可乘之機罷了。
本來婆婆讓王大娘來接燕子,是碧青沒讓燕子回去,陸超的小心思完全沒必要,就算賀魯的王妃死了
,也不可能惦記燕子跟碧蘭,賀魯這個人心裡根本沒有女人,他想的就是北胡的百姓,說起來挺叫人佩服的。這樣的人對北胡的百姓來說是幸運,對他的妻子來說,卻是災難。
碧青聽說他有意求取義和公主,義和公主雖非皇後所出,生母惠妃卻是在皇上潛邸之時跟前的老人兒,若論情份,比之皇後恐怕還要深得多,碧青聽崔九提過幾次,說皇上最寵愛的就是這位義和公主,比崔九小一歲,如今尚未招駙馬。
賀魯敢打她的主意,就是看中了皇上的寵愛,既然寵愛,自然不舍得女兒受苦,北胡初定,為了安撫賀魯,想必皇上會答應嫁公主,嫁妝必然豐厚,賀魯娶回去的不是大齊公主,而是北胡的繁榮,就如當年文成公主入吐蕃一般。
這樣的人心太大,大的能裝下北胡的百姓,這樣的人心也極小,小的容不下最簡單的兒女情長,女人之於他,隻是為了實現某種目的的工具,某方麵說,他跟太子慕容湛很有些相似,豈會看上碧蘭跟燕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