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十一月天更冷了,西北風卷著雪花,刮的整個武陵源的人都躲到屋子裡不出來了,熱鬨的武陵源也隻有這時候最清淨。
今年冷,上凍早,剛進九,池塘裡的冰就凍結實了,再想抓魚就的把冰鑿開才成,這天一早,小海跟二郎就出來了,後頭跟著沈定富和兩個小廝。
小海跟二郎一人扛著一個鋤頭,找準了冰麵,沈定富拿著尖刀先劃了個圓,小海跟二郎倆人掄起鋤頭就鑿了起來,等鑿出一個冰窟窿,兩人手裡鋤頭就換成了長把的抄網,伸到冰窟窿裡一抄,就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鰱魚,足有三四斤重。
沈定福忙把預備好的麻袋撐開把大鰱魚裝了進去,裝滿了麻袋後頭跟著的小廝,係上口就抬走了,個個兒臉上都是喜滋滋的,借了姑娘的福,他們這些日子可解了大饞,天天都有魚吃。
足撈了十幾條大魚,才撈出兩條鯽魚來,小海道
:“當初放魚苗的時候,真應該多放點鯽瓜子,怎麼放了這麼些鰱魚,如今要給我姐熬湯,就得鯽魚才好,這撈起來真費勁。”
二郎道:“這邊兒坑裡的魚都是從王家村那邊兒撈過來的,倒不是鯽魚少鰱魚多,而是鰱魚長得快,鯽魚再長也就這麼大,自然不好撈,行了,再撈幾條就夠嫂子吃幾天的了。”兩人又撈出幾條,才收了東西往回走。
到底碧青沒生自己心心念念的閨女,又生了個禿小子,好容易忍過疼聽見哭聲,剛鬆了口氣,就聽桃花說了句:“是小少爺呢。”碧青就知道自己的念想落空了。
不過,等收拾好孩子抱過來給她瞧的時候,碧青立刻就覺一點兒也不遺憾了,小家夥閉著眼,臉皺巴巴的,可看在碧青眼裡,就覺的比什麼都可愛,這就是母子,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看都好,可惜大郎不在,要不然,這會兒肯定已經衝進來了,也不知大軍到了沒?這時候的南邊正是不冷不熱的時候,
等過了年就熱起了。
因為上次在胡營產子,著了寒,落下了月子病,這次坐月子,周圍人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燒的暖熱熱的炕,窗戶上的縫都糊了兩遍,厚厚的簾子,一點兒風都不透進來,碧青想擦擦身子,她娘跟婆婆都齊聲反對,堅決讓她這麼臭著,就怕養不好。
桃花端了剛熬的鯽魚湯進來,不知熬了多久,奶白奶白的,聞著就香,可再香,頓頓喝也受不了,當初在雁門的時候,沒地兒弄魚,江婆婆頓頓給她熬雞湯,如今在武陵源食材豐富,能換著樣兒吃了吧,可她娘跟婆婆一致說鯽魚湯最補,頓頓讓她吃。二郎跟小海負責撈,廚娘負責熬,她隻能負責吃。
桃花端過來,碧青喝一口就咽不下去了,小口小口喝的異常慢,桃花道:“姑娘彆嫌膩煩,這魚湯最下奶,姑娘如今一個人吃兩個人補,不能疏忽。”
碧青無奈的道:“我知道,可也不用天天喝魚湯吧,我記得入冬的時候,家裡醃了一缸筍條字,那東西清脆爽口,要不然撈一些來,我就著粥吃吧。”
桃花忙搖頭:“那東西雖好吃可鹹,姑娘如今可不能吃鹹了,小少爺還吃奶呢,回頭要咳嗽就麻煩了,這都過去一半了,再有半個月出了月子就好了。”碧青歎了口氣,還能說什麼,忍著吧。
碧青這罪受了四十天,快小年的時候啊,才算解脫了,還彆說,這個月子做下來,手腳冰涼的毛病倒真好了不少,如今晚上不用湯婆子,也不覺著手腳冰涼了。
大郎走了之後,再也沒人給她捂腳,隻能多灌幾個湯婆子,可晚上抱著湯婆子,碧青還是想大郎,很想。
跟前沒有大郎,連過年都沒心氣兒了,也就兒子能給她些安慰,虎子大了一歲,懂事多了,他很喜歡新出生的弟弟,總是趴在弟弟的小床邊兒上,瞅著弟弟傻樂。
出了滿月,小家夥的五官長開,就漂亮了起來,老二的五官完全隨了碧青,長得秀秀氣氣白白淨淨,跟濃眉大眼的虎子完全不一樣,彆看在碧青肚子裡折
騰,可生出來以後卻是個安靜的性子,不怎麼哭鬨。
她娘一個勁兒說長得跟碧青剛出生時一個樣兒,說將來長大了肯定是個漂亮的小子,一聽這話,碧青可愁了,男子漢長成虎子這樣濃眉大眼的多好,真要是太漂亮了,像什麼話兒。
可擋不住大家的熱情,碧蘭跟自己長得本來就像,所以,小家夥也很像碧蘭,碧蘭稀罕的不行,有事沒事兒就抱著小家夥不撒手,碧青娘想抱一會兒,都得趁著她不再的時候才行。
末了,她娘說:“等陸超回來趕緊嫁過去生一個,省的這麼稀罕你姐的。”說的碧蘭一個大紅臉,把孩子塞到她娘懷裡莫頭跑了,屋裡人都笑了起來。
小家夥長得飛快,過了年又大了一圈,不像當初虎子那麼離不開娘,誰抱都成,也就吃奶的時候才會找碧青,碧青這個娘當的異常輕鬆。
過了十五,冀州府的鋪子開了張,柳泉居老掌櫃的夫人過了六十大壽,特意下了帖子請碧青過去吃席,這些年跟柳泉居走動的勤,兩家的交情也深了,所
以老掌櫃的夫人過大壽,自己若不在武陵源不去還罷了,若再怎麼也得走一趟,就帶著冬月去了一趟冀州府。碧青沒想到卻招來了一場橫禍。
碧青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船上,她坐過很多次船,對於這種晃悠悠的感覺異常熟悉,碧青仔細想了想,記得自己進了冀州城,先去鋪子裡看了看,然後才去了柳泉居,路過如意樓的時候卻正好撞上閆子明的夫人,非拉著她往對麵的插樓上做著說話兒。
雖說閆子明是冀州知府,可自己跟閆府實在沒什麼來往,不明白這位閆夫人怎麼如此熱情,也不好立時就走,便想著敷衍幾句,再尋借口告辭,畢竟她是閆子明的老婆,怎麼也得給些麵子。
碧青就沒想到閆子明的老婆這麼大膽,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綁架自己,而且,碧青現在想想,他們肯定已經籌劃很久了,選的正是自己去了鋪子之後,正想往柳泉居去的時候,家裡人包括鋪子裡的夥計都知道自己去了柳泉居。
而柳泉居的老掌櫃見自己沒去,肯定也不會怪罪
,更不會巴巴的來找,這就有了充足的時間差,讓綁架她的人可以把她神不知鬼不覺的運出冀州。
碧青倒不怕自己的處境,既然費了這麼多心思綁架自己,絕不是為了弄死她,如今情勢,自己大概也隻有威脅大郎一個用處,不管綁架自己的人是不是南蠻人,暫時她都不會有生命危險。而她唯一擔心的是冬月跟趕車的順明,這倆人弄不好就給殺人滅口了。
耳邊忽聽見淙淙的琴聲,琴聲清越,可知撫琴之人頗有造詣,碧青沒睜開眼耐心聽了一會兒,聽不出是什麼曲子,但卻聽出此人雖極力維持平靜,心境卻仍有些亂。
琴聲漸漸低沉最終杳無聲息,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