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音郗的淚一直在頭盔裡紛飛, 流在臉上,乾了又濕,濕了又乾。但是她的速度一直沒減慢, 用儘了最快的速度, 飛馳到港口。
天已經快亮了, 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已經有船舶的汽笛聲悠長地響起,而裴音郗的重型摩托飛馳過來, 轟鳴的聲音,就像是這巨大的岸吊鋼鐵深林和集裝箱高山之間咆哮的野獸。
裴音郗越來越靠近瑤瑤定位的地點, 除了異常安靜灰暗的巨大集裝箱森林,一種肅殺的氣氛越來越淩厲。
定位點和她的位置重合了!裴音郗眼神銳利, 毫不猶豫地對夜色一個黑影開了一槍——
砰!
那個黑影應聲倒地的時候,裴音郗的前方各個方位也響起了槍聲。
砰!砰!砰!
裴音郗連忙閃避,背貼在集裝箱冷冷的鋼板上,一舉槍,砰砰,又是兩聲, 再次擊倒兩個黑影。
巨大的噪音回蕩著,裴音郗的身旁, 腳下和頭頂出都不時響起子彈射擊的聲音。裴音郗目光銳利,全神貫注,幾乎激發了全身最大的潛能, 她跑動著,舉槍射擊,彈無虛發。
她這樣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就讓一場敵明我暗的火拚變成了一場狙擊式的屠殺。裴音郗換了彈夾, 一邊舉槍射擊殺手一邊喊:“塞耶年,你出來!你出來呀!你不是要抓我嗎?出來!”
裴音郗開始對著定位的地點亂槍射擊。這時一個集裝箱的門打開了——
刺眼的亮光中,一個黑衣殺手鎖住虞言卿的肩膀,把她按在輪椅上緩緩走出來。塞耶年用槍抵在虞言卿太陽穴上。
“裴音郗,不要出來!”虞言卿大喊。
裴音郗聽見虞言卿的聲音,一舉槍探頭,塞耶年背後的方向就傳來槍聲,裴音郗被迫再次縮回。
塞耶年這時森森地笑了,陰柔的聲音像是魔鬼:“來啦,那就丟下槍,自己過來。你過來,我放走她,我說到做到。或者,你想我先對她開一槍,顯示一下我的決心?”
“言卿!”
“裴音郗!”
裴音郗借著剛才的一探頭,貪婪地借著光看虞言卿的樣子。才分開了十幾個小時,卻恍若隔世。
“你好不好?有沒有受傷?”裴音郗想衝上前,可是她稍有動靜,就看見塞耶年扣扳機的動作,她嚇得氣息一窒,不敢再動分毫。
“裴音郗你快走!”虞言卿的淚幾乎瞬間盈滿眼眶。裴音郗終究是來了,她明知道這是有去無回的騙局,卻仍然義無反顧地來救她,哪怕她的生命沒有多長時間了,早已朝不保夕。
虞言卿眨去眼淚對她喊:“裴音郗走!快走!他沒有藥可以救我!不要讓我成為威脅你的借口,我死了,你要活下去!”
“不。你不會死。沒有任何人,能把你奪走。”裴音郗神情傲倨,語氣堅定。
“我本來就沒有時間了!裴音郗你懂嗎,我活不了多久了,不值得!你說過你最聽醫生的話,那麼現在我要你好好活著,我愛你,瑤瑤需要你。”虞言卿的淚又流下來了。她用了最理智的聲音,希望能說服裴音郗。
塞耶年這邊不知道還有多少殺手,裴音郗剛才密集的槍戰消滅了不少,敵人空虛,裴音郗又還躲在暗處,現在馬上走才有最大的生存希望。
裴音郗聽了虞言卿這番話,這次她沒有聽醫生的話,沒有如虞言卿期望那般趁現在轉身就跑。她反而是在虞言卿話音剛落的一瞬間,舉高雙手從掩護的集裝箱背後出來了。
她哭著笑了:“哪怕你還有一個月的命,一天的命,一個小時的命,我也不會吝嗇用我的整個餘生去換你。沒有值不值得,這是我為我唯一愛的人永遠不悔嗬護。隻要我有的,都用來換你!”
裴音郗說完,把槍一放,丟在腳邊。
“不可以!裴音郗你這個傻瓜,你這個大笨蛋。”虞言卿絕望地閉眼大喊。
“我是很笨。”裴音郗笑著哭,聲音溫柔,眷戀的眼睛眨眨都舍不得,貪婪地看著虞言卿:“所以你不要丟下我。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分鐘,我都要知道,世界上還有你存在,我才能安心。”
裴音郗說完,不顧一切衝到了虞言卿的身邊。塞耶年的保鏢試圖抓住她,被她一閃身,大力一推退後了一步,裴音郗就趁這個時候彎腰狠狠地抱住了虞言卿。
“言卿,言卿。”怎麼能舍得你身處冰冷的槍口之下,哪怕是用我的命換你,把你抱在懷裡,我才能安心。
“傻瓜……該拿你怎麼辦……”虞言卿哭著嗔,像是罵,卻又滿是心疼和憐愛。這個癡人啊,為了愛她癡成這樣了,叫她怎麼能不愛她。
“這麼傻你還愛嗎?”裴音郗也流下淚來。她痛哼一聲,已經無法維持擁抱的姿勢,黑衣殺手的手像是鋼鐵鉗子一樣鉗住她,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當然愛,我愛你。你們放開她!裴音郗——”虞言卿也被塞耶年粗魯地扯開,甩到一邊去。
這時塞耶年的黑衣保鏢已經完全製住裴音郗,膝蓋一頂她的腿彎,裴音郗悶哼一聲單膝跪下。她被反剪雙手,按下頭,正好露出了後頸椎處,這是要注射病毒的最佳部位。
塞耶年興奮地丟下虞言卿,他馬上從隨身的手提箱裡取出針管,跑到裴音郗的身邊。他的神色亢奮,斯文的臉上閃著妖異的神采:“完美!哥哥要複活了,而世界上也再不會有你,隻有我才能是他最愛的人。”
塞耶年拿起一把槍式注射器。這是他經過改良的器械,因為吸取了上次誤注射的教訓,現在這個注射器沒有針頭,而是像一把槍,貼在皮膚上按下開關,自動產生壓力,能把針像釘子一樣打進裴音郗的脊髓腔裡。
就在塞耶年把注射器貼在裴音郗後頸上的一瞬間,虞言卿冷靜又譏諷的笑聲響起來了:“哈哈……”
“你笑什麼。”塞耶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