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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行淵 統統不是人

在聽到“小美人魚”四個字的時候, 奚桃終於想起了一些東西。

一些令她完全不可置信的、恍若夢境的斷續記憶。

霍行淵愣了一下,跟她進入酒店。

奚桃直接帶著他上樓,回了她的房間。

霍行淵十分驚詫奚桃的態度轉變, 他站在房門口有點不知所措,隻能看著奚桃在到處翻找, 終於掏出一本筆記本和一支筆。

她在本子上寫下“小美人魚”這四個字。

奚桃盯著這四個字看了半天。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 霍行淵終於忍不住出聲問:“怎麼了?”

奚桃抬起頭, 看了他半天。

霍行淵沉聲問:“你想和我談什麼?”

奚桃沉默半晌, 說道:“你的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霍行淵在酒店樓下說出那段話,她捕捉到關鍵詞時,本來有很多問題想問,有太多答案想要獲得, 甚至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她早點察覺, 那麼在剛剛過去的夜晚, 她就能從司夜口中得到一切答案。

過去太遙遠, 她很多東西都記不清了。

隻是突然想起來,她在初中時看了很多小說, 於是依葫蘆畫瓢,自己也寫了一個故事。她的故事在班級同學間傳閱,她獲得了無與倫比的成就感, 然後她嫌棄最初的那個故事太平庸, 開始加新的設定。

“我要寫一個反派,他是個陰暗的人,痛恨男主,因為獲得幸福與愛的人不是他。”

“他是一個總裁,擁有一個非常大的集團和彆墅, 很有錢,很冷酷。”

“但這樣也太俗了……”

“啊!我有一個好想法!我要寫他是一條人魚……”

“人魚太弱了,感覺不夠反派。”

“……那麼,要不這樣,他就是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神明,但是有一個本體,本體就是人魚。”

“他為什麼陰暗呢?當然是因為有悲慘往事啦!比如他為了獲取信仰之力不得不生活在人類中間和人類打交道,最初他沒有經驗,人身魚尾上岸,被漁民抓住,漁民發現他能泣淚成珠……”

“之後他就學會了變出雙腿,但是他用人類的雙腿走路,會像行走在刀尖上一樣。不過,他是神明嘛,所以神力強大時可以減輕這種痛苦……”

“……”

“給他取一個名字吧。”

她取了很多名字,又劃掉了很多名字,最後定的是“行淵”。

行走在深淵之上,最終墮落入深淵之中。

霍行淵斂目道:“我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設定裡,是他給自己取的名字。

奚桃深吸一口氣。

她合上本子,注視著霍行淵問:“你剛才說的‘最後一麵’,是什麼意思?”

霍行淵詫異她話題的跳躍,但還是回答:“深海集團從去年開始策劃開發一片海岸,最近動工了,在鹿市,我要過去,等待海岸完工,交接好集團事務,我就會回到海洋裡。僅此而已。”

奚桃說:“好吧。”

她垂著腦袋,不吭聲,絞儘腦汁想要想起更多的東西。

霍行淵說:“那我走了?”

奚桃抬頭問:“那片你們集團開發的海岸,叫什麼名字啊?”

霍行淵說:“碧荔。碧綠的碧,荔枝的荔。”

奚桃定定地看著他,又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霍行淵的眉峰微微一挑,似是困惑:“你怎麼了?奚桃,你是奚桃。”

奚桃起身說:“好了,你可以走了。”

她一路把霍行淵推出去,砰地關上門。

就憑霍行淵的本體,如果知道是她創造了他淒慘的人生,一定會弄死她吧。

而且她好像不止寫了一個霍行淵這樣的角色,她記得那時候她專門用了個本子記錄她的人物,格式大約是:

姓名:

性彆:

年齡:

本體:

……等等設定。

她穿的不是她看過的小說,是她寫的那個故事嗎?

她好像的確是寫過一個女主角年少成名被許多人深情寵愛的瑪麗蘇小說,她也的確中二病十足地寫了很多幻想係的角色。

有人魚。

有獨角獸……

獨角獸……林然青……

奚桃的太陽穴突突地跳,頭痛欲裂。

她很久沒有想到過那段往事了,她一度忘了她曾經寫過故事,忘了她的故事在班級中有多受歡迎。

隻因為當年她這種不務正業的行徑很快被父母發現,他們把她寫的東西撕成碎片,猶嫌不夠,還用火燒成了灰燼。然後他們罵她,為什麼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要寫這種沒有禮義廉恥、妄想天開的東西。

這種事情本應該記憶深刻,可是奚桃忘了,是因為她從小到大遭受過這樣的對待太多了。

年紀更小一點的時候,她喜歡畫畫,畫被撕了,水彩筆被扔了。

她還喜歡過剪紙、橡皮泥、做手工、木雕……甚至就連讀課外書,都會被教訓,而父母更是在發現她用手機看網絡小說後直接把手機砸碎了。

所有具有實體的,和正經學習無關的,可能會影響她學習成績的東西,都在父母的鐵蹄下化為齏粉。

情書……她還收到過好多封情書,與此同時收到的還有父母的巴掌和咒罵。

奚桃坐在毯子上,臉頰埋進雙膝,累了。

就像一個線團,想起一件事,就把許許多多的事都想了起來。

本來她已經忘記了。

說不上是故意的,可能隻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遺忘掉那些痛苦,就不會耽誤她尋找新的快樂。

後來她做vlog,總是會嘗試各種各樣的東西,她有時候會茫然自己在尋找什麼,有時候也會遺憾,這個世界好像沒有什麼東西是自己真正喜歡的,看到那些為自己喜歡的事情努力到閃閃發光的人會羨慕。

……

奚桃是被凍醒的。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蜷縮在地毯上,被房間裡的空調冷氣吹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爬到床上裹著被子想接著睡,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奚桃。”

沈玉硯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有些急促:“你現在趕緊離開酒店。”

奚桃有點懵:“怎麼了?”

沈玉硯說:“趕緊離開!時間不多了,我馬上過去,我會解釋的!”

奚桃隨手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下床,浴室裡忽然傳來動靜,嘩啦一聲,像是有人撞翻了浴室裡的瓶瓶罐罐。

“誰?”奚桃出聲。

沈玉硯在手機裡喊:“快跑!”

奚桃呼吸急促,後退著去開房門。

一道黑影從浴室裡躥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把刀。

刀光冷冽晃眼,奚桃人都傻了。

身體僵硬,但大腦卻十分活躍。

奚桃在這關鍵時刻又想起來了一點重要的設定。

“為了凸顯女主的魅力,除了要這些男角色都愛她以外,還需要彆的女人的嫉妒。”奚桃簡單說了一下她的想法。

同桌很懂,讚同道:“對對,要打臉那些上躥下跳的惡毒女配!而且最後要有個一錘定音的淒慘下場,絕對不能輕輕放過!”

奚桃一邊想一邊說了幾個打臉方式,都被同桌否決了。

最終,在兩人合力開動腦筋的情況下,想出了另一個惡毒的角色,用惡毒對待惡毒。

女主的私生粉。是個偏執變態,瘋狂地愛慕女主,正是因為這種病態的愛,讓他不會傷害女主分毫,卻能夠對一切惹女主不快的人痛下殺手。

“都是因為你,”私生粉說,“害得璃璃哭得那麼難過,你蛇蠍心腸,不要臉,搶彆人的男朋友,你也不照照自己是個什麼跳梁小醜!”

奚桃:“……”

她窮儘自己這一生的想象力,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自己寫出來的角色乾掉。

“……去死吧你!”他揮刀衝來!

轟隆隆!

突然之間,整座酒店劇烈震動,驟起的狂風震碎了玻璃。

一身火焰的謝景夕從窗戶飛入房內,收起火紅的翅膀,在私生粉震撼到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桃桃!”

沈玉硯從正門進來,抓住奚桃的肩膀,仔仔細細打量她有沒有受傷。

“沈,玉,硯。”奚桃一字一句地念著他的名字。

“是我。”他莞爾道,“你沒事就好。”

沈玉硯張開懷抱:“彆怕,要抱一抱嗎?”

奚桃麵無表情地打掉了她的手。

她早該想到,玉硯,預言。她就是照著這個能力取的名字。

“桃桃,你沒事吧?”把私生粉扔到一邊,謝景夕關切地看向奚桃。他胸膛起伏,喘得厲害,是倉促趕來的。

奚桃沒有看他,而是蹲了下來,抱住腦袋,悶聲道:“你不是人。”

謝景夕:“……”

她住的樓層有些高,他又趕時間,自然不能走常規路上來。

暴露了。

沈玉硯笑了一聲。

奚桃繼續悶聲說:“你笑什麼?你也不是人。”

沈玉硯:“……”

32. 覺醒 金手指上線

奚桃十四歲時, 上初二。

在“狐朋狗友”的引領下,喜歡上了網絡小說。

她的成績很好,作文總是拿最高分, 朋友又說,她為什麼不試著寫一寫?

奚桃寫了。

她寫了一個女主角, 叫夏璃, 十八歲。

一個男主角, 叫謝景夕, 二十六歲。

其餘還有若乾角色。

她計劃寫一個女配,她沒有給那個女配取名字。

那個女配妒忌夏璃,可憐又可恨。

她設定女配的年齡是二十四歲,對於十四歲的她而言,二十四是一個遙遠的年齡。奚桃沒想到自己二十四歲那年竟然會成為她。

奚桃當時隻寫了個半個本子就把故事寫完了, 估計就幾萬字。

後來她覺得不夠豐滿, 所以想要加入一些幻想元素。

……

當奚桃看著她的“幻想元素”活生生站在她麵前時, 心情是崩潰的。

謝景夕蹲下來, 低聲對奚桃說:“……我們沒有惡意。”

他身上已經沒有火焰的痕跡,那幾乎由火焰構成的華麗翅膀也消失無痕,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相信。

奚桃抬頭看了他一眼,她眼中湧動著無法言喻的複雜情感。

謝景夕從中讀出了恐懼, 或許她知道真相後還會增添厭惡和避之不及……他有點勉強地笑了一下, 說:“桃桃……”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整個人被從內而外湧出的火焰吞沒了。

沈玉硯猛地把奚桃拉倒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沒事,彆怕。”

奚桃聽見了謝景夕的痛吟,在火焰中越來越小, 直至悄無聲息,隻剩下灰燼。

沈玉硯解釋道:“他沒有死,隻是今天使用的力量超出額度了,需要‘複活’一下,等一會兒就好了。”

奚桃苦笑:“我知道。”

這是她自己寫的設定,一旦想起來,幾乎所有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細節都一覽無遺地呈現在她麵前,以至於她覺得這是她無法承受的重量。

謝景夕是會涅槃的鳳凰,是會浴火重生的不死鳥,是狂歡與音樂的主宰,是愛與欲的神明。

“沒事的,桃桃,”沈玉硯還在安慰她,“你換一間房休息吧,警察待會兒會來處理這個私生粉。”

奚桃想她是沒什麼事,但是他們真的很有事的樣子。

她這時候很想九十度鞠躬給他們說一聲對不起。

在一片混亂中,奚桃也沒有太多的休息時間,她提早去了片場,化妝候場。

聚光燈下,是夏璃正和陸桓在拍男女主的重頭戲。

奚桃看著他們發呆。

過去的記憶愈發清晰了,她所寫下的一字一句,都在腦海中回蕩,恍如昨日。

“奚桃姐!”小黃匆匆過來,手機遞給她看,“你上熱搜了!”

手機界麵上,她的名字高懸榜首。

而且不止一條,而是三條。

#霍行淵奚桃同回酒店#

#謝景夕稱理想型是奚桃#

#高考狀元林然青專訪:感謝奚桃#

奚桃呆滯道:“這是什麼情況?”

不光是她在問,熱搜話題討論裡的眾多吃瓜網友也在問。

【奚桃???】

【這女人有點東西。】

【演的吧?】

【……我很想說服自己這是奚桃方的炒作,但好難說服自己。】

【霍行淵——我的男神啊!!】

【霸總、偶像、高考狀元……奚桃姐姐開課嗎?】

和霍行淵的熱搜,來源於狗仔的爆料,奚桃一看就發現是今天清晨的那場鬨劇。

已經有當事人回應,奚桃本來以為是公司或者霍行淵的集團,結果這個“當事人回應”居然是沈玉硯。

【沈玉硯:#霍行淵奚桃同回酒店#???我當時也在場啊,狗仔怎麼回事,單獨把我截掉了,截得乾乾淨淨……我不配嗎?[委屈]】

奚桃:“……”

小黃指著這條說:“紅姐已經發信息感謝沈老師了。”

奚桃繼續看下一條。

謝景夕的這一段來源於雜誌訪談,這次是一家新雜誌的兩周年紀念刊,請了謝景夕和夏璃拍雙人封。

奚桃一看就想起來了。

是她設計的情節!這種情節是多麼合適男女主培養感情啊!工作戀愛兩不誤。

然而放出來的雜誌花絮和采訪視頻中,兩人全無CP感,夏璃的眼圈始終是紅的,不知道是妝造效果還是彆的什麼,透出點執拗病嬌感來。

謝景夕倒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紳士、風流又無情,在他身上毫無違和。

雜誌方采訪謝景夕:“我們這期雜誌的主題是《愛》,景夕老師覺得愛是什麼呢?”

謝景夕說:“愛是生命。”

采訪者不解。

謝景夕微笑道:“我是為愛而生的。”

采訪者笑道:“確實有許許多多的人愛你,你的粉絲,你的追求者們,你也是時尚、音樂和娛樂圈的寵兒,我想很多人肯定和我一樣好奇,人人愛你,你又會愛誰呢?”

謝景夕沉默地看著鏡頭。

采訪者說:“換個平常點的說法,你的理想型是什麼樣的?”

謝景夕笑了,他沒有猶豫,說了兩個字:“奚桃。”

奚桃:“……”

他好敢啊。

小黃在一旁說:“視頻放出來肯定是經過謝景夕那邊團隊同意的,奚桃姐,我忽然覺得謝景夕也不錯哎!”

奚桃沒有回應她這番話,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剛才她眼前模糊了一陣,頭暈目眩腦袋脹痛,等到症狀消失,腦海中就多了一段記憶。

雜誌拍攝現場,單人采訪分彆結束後,夏璃在窄小的雜物間堵住了謝景夕,她眼眶通紅,有點兒惡狠狠地說:“謝景夕,你真的瘋了嗎?你為了奚桃連你的事業都可以葬送嗎?”

謝景夕拿開她按住他肩膀的手,垂眸道:“這還談不上葬送,我的行事方式一直這樣,不需要彆人置喙。”

夏璃:“……你真的喜歡奚桃嗎?”

謝景夕:“當然。”

夏璃咬了下唇:“那我呢?”

謝景夕注視著她,良久,他低聲道:“我喜歡過你,但那是過去的事了。而且……”

夏璃眼角凝著晶瑩的、搖搖欲墜的淚珠,但還是一字一句問:“而且什麼?”

謝景夕嘲諷地笑了一聲:“而且這種喜歡沒有什麼特彆的,不管是對你,還是對我過去的女友們,說出來很殘忍,但我說的是實話,我為‘愛’而生,不是愛這個,就是愛那個,這是我的……本能。”

夏璃顫聲道:“既然愛誰都是愛,為什麼得是奚桃,而不是我?”

謝景夕說:“顯而易見,奚桃是不同的。”

外麵有人找謝景夕,他轉身離開,徒留夏璃在雜物間,她仰著頭,半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雜物間外不遠處,那位私生粉聽到了全過程。

……

所有的這些,都是上帝視角展現在奚桃眼前的。

奚桃的手指下意識滑動微博熱搜界麵,進入林然青的熱搜話題。

是燕都衛視今天中午播出的專訪視頻。

奚桃點開視頻,心思卻沒放在采訪內容上,因為這場采訪早就看過現場了。

她試探著想,林然青現在在乾什麼呢?

短暫的眩暈後,出現在奚桃腦海中的是一張書桌,滿桌的木屑,林然青正專心致誌地雕琢一塊木頭。

木頭已經有了隱約的輪廓形狀,是個漂亮女人。

奚桃搖搖頭,朝小黃伸手:“你的手機給我。”

她和林然青沒有交換聯係方式,但上次和林然青出去吃飯,小黃留了他的手機號碼。

奚桃撥過去。

林然青很快接通:“喂?”

奚桃說::“是我。”

林然青的聲音很快迸出不加掩飾的驚喜:“姐姐!”

奚桃有點緊張,手心都是汗:“你在做什麼?”

林然青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木雕和刀,嗓音裡都沁著甜:“在做木雕!”

奚桃笑了一聲:“在雕我嗎?”

林然青下意識藏了一下手裡的木雕,旋即意識到奚桃根本看不見,才褪去羞恥,慢吞吞地回答:“……是的。”

奚桃:“嗯。”

她掛了電話。

林然青:???

他有點慌亂,不知所措。奚桃生氣了嗎?因為他未經過她的許可就雕琢她的模樣?

半個小時候,奚桃確認,她大概是覺醒了穿書金手指——可以看到彆人在做什麼。

不僅是正在做什麼,還包括過去做了什麼。

但有限製,一,隻限於五個人,謝景夕霍行淵沈玉硯林然青司夜,是她當初設定的五個幻想物種,各種元素疊加拉滿的“神明”;二,隻能看過去和現在,無法預見未來;三,該能力不能久用,用的時候會頭暈,用久了會頭痛,還會流鼻血。

化妝師一邊堵住她的鼻子一邊給她補妝,奚桃連連抱歉,心虛地解釋:“最近太累了……”

“懂的!日夜顛倒誰也受不了,不過今天就是最後一場戲了,”化妝師助理娜娜有點羨慕地說,“你很快就解放啦!”

奚桃哈哈笑道:“是啊!所以我今晚準備了殺青宴,大家同樂!”

殺青宴請的都是劇組的人,在一起拍了這麼久,大家也熟悉了,因此都比較放飛。

奚桃作為主人翁,被追著灌酒,一疊聲地羨慕她殺青了,其他人還要在紀導手下再受幾個月的折磨。

奚桃喝得不少,殺青宴結束時,走路都開始發飄。

小黃攙著她上車,問她是想今晚就回家還是再回酒店住一晚。

“回家吧,”奚桃說,“我想回家。”

小黃便對司機說:“回景明園。”

奚桃腦袋靠在車窗上,看光怪陸離的景色飛逝。

她的人生也有夠光怪陸離的,她想。

叮——

有微信消息進來。

奚桃打開一看,是沈玉硯發的:“彆從春江路走。”

她眨眨眼,醉得手指打字都有點不利索:“你看到什麼了?”

沈玉硯:“有個瘋子毒駕在春江路造成連環車禍。”

奚桃拍拍司機座椅,說:“彆走春江路。”

司機說:“好嘞。”

這時,沈玉硯又發了一條消息:

“你說什麼????你知道我的能力?你想起來了???”

[沈玉硯撤回了一條消息]

奚桃按開車窗,被風一吹,酒也醒了兩分,越琢磨越不對:“你知道我是誰?”

33. 短小 窺探一些過往片段

“你知道我是誰?”

看著奚桃發過來的信息, 沈玉硯懊悔自己撤回得不夠快。

他抬手揉了揉額頭,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

一直到奚桃回家,沈玉硯也沒有給出一個答案。

奚桃即便醉著, 也堅持卸妝洗漱護完膚才睡覺。

小黃看了都直呼佩服。

她儘職儘責,守著奚桃, 等奚桃睡下才離開。

離開景明園後, 小黃接到了來自林然青的電話。

她聽出對方的聲音, 便說:“小林啊, 什麼事呀?”

林然青說:“奚桃姐姐不在片場嗎?”

“不在,”小黃說,“她殺青了呀。”

林然青站在片場外,看著往來忙碌的工作人員,惆悵地歎了口氣。

他說:“那我是不是以後都見不到姐姐了?”

小黃笑了笑說:“你不是奚桃姐的粉絲嗎?想在線下見麵的話, 多多留意粉絲活動吧!”

林然青愣了一下, 很快精神一振:“我知道了!謝謝小黃姐!”

小黃:?

她提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建議嗎?

*

……

七月中旬, 奚桃事業蒸蒸日上, 之前拍攝的老牌雜誌《花開》八月刊開啟線上預售,幾分鐘就一搶而空, 堪比當紅流量。

自從離開《望仙樓》劇組後,霍行淵、謝景夕、沈玉硯、林然青和司夜這些人仿佛也一夕之間從她生命中消失了。

奚桃醉酒醒來後看到了前一天晚上自己和沈玉硯的微信對話,一頭霧水, 費了好大勁才勉強理解了自己當時的腦回路。

沈玉硯告訴她不要走春江路, 她很自然地想到他的預言能力,所以問他看到了什麼,即預言到了什麼。

沈玉硯說有人毒駕,奚桃記得自己就跟司機說了不要走春江路,事情本來到此就結束了。

他們的聊天內容分明沒有談到“預言”, 也完全可以解釋成沈玉硯看到新聞或就在春江路車禍現場。

但沈玉硯失態地問她是不是想起來了什麼,很快又撤回了那條消息。

奚桃當時就覺得不對。

她問沈玉硯:“你知道我是誰?”

沈玉硯沒有回複。

半個月了,甚至再沒有出現過。

這一定是心虛了吧!!!

在廣告拍攝現場,奚桃休息期間拿起手機刷了會兒微博,又切換到微信,看到她和沈玉硯無疾而終的聊天界麵。

這段時間,奚桃也沒有過多地去思考這個問題,而是埋首在了工作中,用忙碌麻痹自己的神經。

如果沈玉硯早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那……

她克製住自己想用“超能力”回溯過往獲取記憶探尋真相的衝動,重新站到鏡頭下,配合攝影師的指導,拿起果汁仰頭飲下作出美味至極的樣子。

奚桃閉著眼睛品味果汁時,還是走了一霎神,她想,她的能力來源大概是因為她並不屬於這個世界,而且創造了那些角色,所以她能一覽無餘他們過去的人生,就像翻開一本書已有的篇章那麼簡單。

這是很難抵抗的誘惑,尤其是某些片段。

她曾真切寫下的故事片段,在神明們的人生中真實發生過,文字化作現實的那些場景,奚桃怎能忍住不去窺探?

但當奚桃看到從她筆下流淌出的冷酷劇情在神明們身上真實上演時,她又……非常難過。

她看到了少年霍行淵被關在籠子裡,被用燒紅的烙鐵燙傷魚尾,逼得他在疼痛中大顆大顆地落淚,那些漁民們歡欣鼓舞地撿了珍珠去賣錢;

她看到林然青的生命與森林係為一體,當人類大麵積砍伐樹林時,獨角獸的角就被一次次折斷,再重新長起;

她看到沈玉硯每一個無法安眠的夜晚,他的腦海中時時刻刻充斥著晦暗不明的預言畫麵,連夢境都不會被放過,嘈雜吵鬨,永不停歇;

她看到司夜偏執病態為了尋找扭曲的“美”而反複自我折磨,他割傷自己用血繪畫,他抽出自己的骨頭雕刻,他吞食自己的尾巴……

還有謝景夕,在漫長的生命中無望地尋找他的“真愛”,還有一遍又一遍的浴火涅槃。

有好幾個晚上,奚桃根本就睡不著。

“好!”攝影師稱讚道,“非常好!就是這樣!奚桃老師您的體態非常漂亮笑容非常美,臉稍微往我這邊側一點……好!很棒!”

奚桃苦中作樂地想,她現在大抵已經是個合格的演員了,即使心情沉重,笑容仍然能不減半分。

結束拍攝之後,奚桃從小黃那裡拿回手機,驚訝地發現,沈玉硯回複她了。

沈玉硯:【我殺青了。一起吃個飯?】

奚桃沒有猶豫:【好啊!】

34. 彌補 桃桃漫遊夢境!

奚桃和沈玉硯見了麵。

沈玉硯還是老樣子, 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的,笑意盈盈的。仿佛之前的那些事從沒有發生過, 他也隻是一個普普通通頂著非主流發型的小說家。

“最近過得怎麼樣?”沈玉硯先開口。

奚桃說:“……還好。”

沈玉硯注視著她:“你有什麼想問的?”

奚桃遲疑了。

沈玉硯笑了笑,餐廳服務員上了冷盤和飲料, 他給她倒了一杯果汁, 撐著腦袋說:“想問什麼都可以, 桃桃。”

奚桃抿了一口果汁, 甜中帶澀,她想了想,覺得人必要時還是得麵對現實,逃避無法解決問題,這一點早就在她和父母鬥爭中想清楚了。

沈玉硯便見一口果汁的工夫, 奚桃抬起她那雙漂亮的、眼角微揚的眼, 清楚有力地問:“你知道我是誰?”

“是的, ”沈玉硯答地很快, “我知道。”

他這樣乾脆,反倒又讓奚桃卡了一下。

她再度喝了杯果汁壓壓驚, 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那他們呢?”

沈玉硯說:“都知道。”

奚桃:“……”

她下意識抬手比劃:“我確定一下,我們說的這個‘我是誰’的身份,是一致的吧……”

沈玉硯笑道:“當然, 造物主大人。”

他斂目垂首, 一個恭敬的禮儀姿態。

奚桃:“…………”

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哦。

沈玉硯抬起頭:“這段時間你心裡積攢的,應該不止這點疑問吧?”

奚桃說:“……我有點奇怪。”

沈玉硯:“嗯?”

奚桃說:“你們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乾嘛還對我這麼好?我還以為你們應該……”讓她也嘗嘗他們的痛苦之類的。

沈玉硯眉毛動了動:“你覺得我們會討厭你嗎?”

奚桃蔫蔫道:“是啊。”

沈玉硯寬慰道:“放心吧,沒有的事。”

奚桃不解地說:“可是,為什麼?”

沈玉硯看著她, 笑吟吟道:“因為你很可愛。”

奚桃不相信這個答案。

菜陸陸續續上了,她沒什麼胃口吃,沈玉硯倒是吃得挺歡快。

她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有點兒想不通。

“多吃點,”沈玉硯說,“這家不便宜,不能浪費!要知道在這樣的現代都市生活很不容易的,尤其賺錢難。”

奚桃更愧疚了:“早知道我應該給你們設定身家百億……”

沈玉硯飯差點噴出來:“你在說什麼啊桃桃。”

奚桃茫然道:“你們的境況不是我造成的嗎?”

沈玉硯說:“不是啊。”

他把那一疊紅糖糍粑轉到奚桃麵前:“不想吃飯菜的話嘗嘗這個吧!”

奚桃夾了一塊,咬一口,外酥裡嫩,特彆甜。

“桃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也是為什麼今天是我來找你而不是他們中的任意一個。我隻是想告訴你,無須煩惱,我們的身份,我們漫長的生命,從上古到如今,經曆的一切,承受的一切,都是我們自己的事。”

“但是我寫的。”

“你隻寫了很少的一部分,隻占據我們生命中很少的一部分,”沈玉硯伸出手掌,“過來。”

奚桃走過去,把手放入他的手掌中。

沈玉硯的手掌是一種溫潤的暖,乾燥,有力,寬大,握起來,包裹住她的手掌。

“閉上眼睛。”他輕聲說。

奚桃閉上了。

幾乎是一刹那,她就睡了過去。沈玉硯摟住她,沒有鬆開她的手。

在夢境中,他們也是牽著手的。

“抓緊我,不要走丟哦。”沈玉硯說。

奚桃點點頭。

周圍是各種無法用語言完全形容的繁雜色彩,光怪陸離,各種場景疊在一起,各種情緒在空氣中漂浮,帶來非常明顯的味道,不僅能嗅到,還能品嘗到。酸甜苦辣鹹,一時之間叫人五味雜陳在心頭。

沈玉硯帶著奚桃在這混亂的夢境中走了一段,最終在一處停下。

他撥開一團雲霧,對奚桃說:“從霍行淵開始吧。注意,你接下來看到的不是虛構的夢境,而是過去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是霍行淵人生……呃神生?總之是他生命中的一個片段,做好準備了嗎桃桃?”

奚桃有點興奮了,為即將到來的奇幻“旅行”。

她舔了下唇,說:“做好準備了。”

沈玉硯帶她踏入那場景中。

眼前是一間昏暗的屋子,隻有桌上放著一支蠟燭和一位昏昏欲睡的看守。

除此之外,就是籠子。

少年霍行淵睜著一雙藍得發亮的眼睛,盯著看守,手上動作不停,用一片從自己魚尾上撕下來的鋒利鱗片將籠杆割斷,一根一根,所有的這些都在悄無聲息間完成。

外麵起了風浪,從門縫竄進來的冷風吹滅了蠟燭,看守猛然驚醒。

他摸索著尋找柴火,想重新點亮蠟燭,在這過程中他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看清了坐在桌對麵的東西,於是動作漸漸僵硬。

少年霍行淵用沾血的鱗片抵住看守的脖頸,幽幽地啞聲道:“給我哭。”

看守:“……”

他驚恐地大叫,眼淚嘩一下就下來了。

少年霍行淵說:“哭得,再厲害些。”

“饒命啊大仙!”看守不敢動,否則定要撲通跪下來求饒,“饒命啊,是小的們鬼迷心竅,是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少年霍行淵奇怪地看著他,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顯得越發妖異:“我隻說了,讓你,哭。”

看守愣了愣,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嗚嗚咽咽一邊含糊求饒。

少年霍行淵看著掛在那張並不好看的臉上縱橫淚水,麵無表情地說:“可惜,你們的眼淚,不值錢。”

……

奚桃看得呼吸都放輕了。

沈玉硯拉了拉她的手,笑道:“你沒有寫過這個吧?”

奚桃喃喃:“沒有……”

場景中,少年霍行淵在一片逶迤血水中離開這間狹小的囚室,在漫天海浪中開始精準複仇。

所有傷害他的,都沒有被放過。

……

沈玉硯帶著奚桃退出這個過去場景,又進入其他場景。

奚桃看到了她沒有想到的,神明的快樂。

在海洋中,在森林裡,在人群,在夢鄉,在白晝與黑夜,在美與愛的籠罩下。

霍行淵在海洋和魚群同遊,司夜在璀璨星辰中安眠,沈玉硯通過預言能力救下的人給予他的回報,林然青與森林中的小動物遊戲,謝景夕瀟灑快樂的戀愛戀愛戀愛……

奚桃腹誹:自己當初怎麼會給男主設定成這樣啊?看到他和彆的女人談戀愛時的愉快笑容,很難想象誰會是特殊的、最終的那一個。即便有人會是,好像也並不會成為什麼驕傲的事情了。

沈玉硯說:“有時候我會想,如果說是誰‘創造了這個世界’,那肯定是一種傲慢。在過去和未來,在你我他還有千千萬萬的生靈,發生的那麼多事情,沒有人能用一支筆將其寫儘,‘造物主’也不能。”

奚桃誠實道:“至少我不能。”

沈玉硯在林然青的森林裡摘下一顆最飽滿的果子,遞給奚桃。

奚桃驚呆了:“這不是過去的場景嗎?這果子怎麼還能摘下來?”

沈玉硯哈哈大笑:“這本質上還是我的夢境啊,我能夠為所欲為,彆說摘果子了,你想飛也行。”

奚桃順杆往上爬:“那我想飛。”

沈玉硯說:“那你想要什麼坐騎?還是禦劍?騰雲?”

奚桃:“騰、騰雲?”

沈玉硯打了個響指,她腳下生出一朵結結實實的潔白雲朵,帶她飛上藍天。

……

奚桃醒了。

一睜眼,就看到沈玉硯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奚桃:?

沈玉硯抬手輕揪了一下她的臉:“笑一笑,更漂亮。”

奚桃笑了。

沈玉硯也笑:“心情好了就快吃飯吧。”

奚桃吃著吃著,尋思道:“我發現在夢裡飛完,醒過來還是覺得少了點實感。”

沈玉硯說:“現實也能飛啊。”

奚桃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沈玉硯擦擦嘴:“雖然我很不情願把這大好機會拱手讓人,但遺憾的是,我們五個人裡隻有謝景夕長翅膀。”

奚桃很難想象自己去找謝景夕讓他帶自己飛的事,便不吭聲了。

等她吃完,沈玉硯確定奚桃吃飽了,就說:“晚上有工作安排嗎?”

奚桃搖搖頭。

沈玉硯說:“想不想去我的工作室看看?”

奚桃說:“你寫小說的工作室?”

“嗯,”沈玉硯說,“有我正在寫的《望仙樓》第二部。紫琉和玉狐仙的第二世。”

奚桃說:“還有第二部啊?那我要看!”

離開餐廳,走在大街上,夜空星月明亮。

奚桃抬頭看了一會兒天空。

她想,這個如此真實的世界一定不是她僅憑那幾萬字少女時期拙劣的文字就創造而出。

如果說這個世界是她創造的也太自大了!

但她也不會因此而將對沈玉硯他們造成傷害的責任全推出去。

她會儘己所能地彌補。

抵達工作室以後,奚桃誠懇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沈玉硯眼神閃爍了一下,說:“真的嗎?”

奚桃點頭:“真的。”

沈玉硯朝她走了一步,將她堵在牆角,低頭道:“那,桃桃,你能不能試著……愛我?”

奚桃:“啊?”

沈玉硯低聲道:“沒有你愛我,我會死的。”

奚桃:“???”

怎麼回事啊!這是她中二時期也寫不出來的台詞!

35. 留宿 他沒有過一夜沉靜的安眠

沈玉硯的工作室裡除了書還是書。

奚桃往邊上躲時一腳踢到了壘起來的書堆, 跌跌撞撞地摔了下去。

沈玉硯拉了她一把。

奚桃撐著牆壁站起來,問道:“你是在開玩笑嗎?”

沈玉硯沉默了一會兒,說:“不是。”

奚桃看著沈玉硯的眼睛, 她能夠確定沈玉硯是認真的,沒有撒謊, 也沒有開玩笑。

在異樣的安靜裡, 奚桃直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沒有讓她知道的事情, 非常關鍵的事情。

而想要知道這一點, 其實對她來說很簡單,隻要她想,關於他們的事情,他們的每一頁人生她都能夠翻到,隻要有一個比較定向的概念, 在她自己的腦海中浮起, 她就可以去回看。

同樣, 奚桃也可以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可以當做沈玉硯沒有說那些話,可以堅定認為他隻是在開玩笑, 但是奚桃無法欺騙自己。

到了這個地步,她想把事情都弄清楚。Ding ding

於是,兩個人之間攻守轉換。

奚桃站直, 朝沈玉硯走了一步, 低聲問:“你們知道我的身份……意味著,你們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成了‘我’的,對嗎?”

沈玉硯沒有說話,但點了一下頭。

奚桃又問:“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沈玉硯沒有回答。

奚桃笑道:“是神明的力量嗎?”

沈玉硯也笑了一下。

奚桃仍然沒有從他口中得到答案,是, 或否。

她移開咄咄注視他的目光,垂頭喃喃:“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奚桃閉上眼睛。

片刻後,她抬頭,抿唇對沈玉硯微微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沈玉硯愣了愣,問:“你知道什麼了?”

奚桃對他粲然一笑:“可以帶我好好地參觀你的工作室嗎?”

注視她幾秒,沈玉硯見她鐵了心不想說,便無奈笑道:“好吧。”

……

少女的第一次創作,是對彼時喜愛作品的拙劣模仿。

男人,女人,愛情,爭端,糊裡糊塗。

少女的第二次創作,是做了許多功課的、充滿想象力的、注入真心的“創造”。

神明,痛苦,信仰,還有愛。

神明們靠汲取人類的信仰而擁有強大的神力,並以此為基礎存在。

創造者的愛就是最豐沛、最強盛、最永恒的信仰之力。

然而造物主遺忘了他們。

隨著科技的發展,這些以自然元素為代表的神明因欠缺信仰之力,麵臨消亡的危險。

有一天,他們發現,所謂神明,是被一個小女孩創造出來的。

造物主天真殘忍,給儘他們磋磨與痛苦。

而隻要得到造物主的愛,就能恢複神力,永不消亡。

不久,造物主真的降臨了這個世間。

那麼——

“祈求您,憐憫我,愛我。”

……

*

奚桃離開沈玉硯的工作室時,手裡多了本書。

沈玉硯送她的。

“新書,”他當時說,“出版社剛寄過來沒幾天,影視版權賣了,已經立項了,在找主演,你回去看看有沒有興趣啊。”

奚桃走的時候,沈玉硯站在送她到電梯,衝她揮揮手,臉上仍然帶著輕盈的笑。

他的工作室在一棟辦公樓裡,地處繁華,電梯上上下下都是衣冠楚楚的白領,唯有沈玉硯穿得休閒瀟灑,甚至是趿拉著拖鞋出來的。

奚桃抿著笑和他說了拜拜,電梯門合上,下行。

電梯裡還有另外幾個人,都是同一公司的,剛下班。

“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再這樣下去我的脊椎真的要出問題了。”

“哎對了,上次李姐不是說附近有家按摩店非常不錯嗎?我準備今晚去按一下,整天對著電腦我的肩膀也不行了。”

“可以啊!”

奚桃口罩帽子戴著,沉默不語,默默地聽。

聽著聽著,她拿起手機,看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

最近她的工作沒那麼多了,之前簽約的極限運動綜藝因為一些原因要延期錄製,她的知名度雖然短時間內爆了一些,但不夠穩固,公司的意思是與其短暫地撈一筆,不如打造長期口碑,因此在商務、綜藝等方麵的選擇也要更加謹慎。

奚桃接下來幾天的主要工作,就是看各個項目遞過來的影視劇本子。

看本子嘛,在哪看不是看。

電梯到了一樓,人都出去了,奚桃重新按了17樓。

她知道,沈玉硯能力的副作用是頭痛,因為腦子裡被動地塞滿了太多的東西。

而追溯前因之後,她也知道了一切的症結,在於她。

隻要她待在他們身邊,副作用就會減輕得幾近於無,雖然比起“愛”來說治標不治本,但聊勝於無。

十七樓到了。

奚桃回到沈玉硯的工作室,輕輕敲門。

沈玉硯開門,驚訝道:“怎麼又回來了?忘了什麼東西沒拿嗎?”

“不是,”奚桃走進去,“我今晚住這裡吧。”

沈玉硯差點趔趄了一下:“什麼?”

之前的參觀,沈玉硯告訴奚桃,他在工作室是有一間休息室的,裡麵有床,有時候他要趕稿,會連著好幾天甚至十幾天住在這裡。

這段時間也是,有稿子要趕。

奚桃跑到沙發上,把覬覦已久的毛茸茸玩偶抱起來,撐著下巴說:“反正我明天沒工作,看看職業小說家是怎麼寫作的咯!我以前也有過當作家的夢想呢!”

沈玉硯:“……你在這裡,我怎麼可能寫得出來。”

奚桃歪了歪腦袋:“你應該早有準備啊。你的預言能力,預料不到現在這樣的情況嗎?為了討造物主的歡心,隻是當著她的麵打打字有什麼難噠!”

沈玉硯揉了揉額角:“造物主大人,看來我有必要解釋一下,我的預言對象,絕對不包括你,我看不到你的未來,也不太看得到我自己,他們幾個的能看到個三分之一吧,而且還容易出變數。”

“那我之前被那個私生粉行凶,還有春江路……”

沈玉硯思忖片刻,組織好語言:“你可以理解為大數據分析吧,我雖然無法明確地看到你,但可以看到其他人,所以我會重點留意你身邊的人,酒店樓下的救護車,你的司機的車禍,你的助理的哭喊……”

他看了眼聽得很認真的奚桃,頓了頓:“大致是這樣。所以我的反應總是不夠快。”

奚桃說:“已經很快啦。”

沈玉硯撥動了一下他手腕上的皮筋,想要給自己找點事做似的,把長長的白發捋順在腦後,紮起來。

奚桃就看著他紮頭發。她忽然笑道:“這麼一看,才發現你的臉好小。”

沈玉硯問她:“你真的要留下來過夜嗎?”

“要,”奚桃說,“我記得我寫過這樣一句話,‘他自誕生之日起就被預言裹挾,他的腦海中永遠充斥著各種未來的聲音、情緒和畫麵,他沒有過一夜沉靜的安眠’。”

沈玉硯彎了彎唇。

奚桃拍拍身側的沙發。

他下意識走過去坐下。

奚桃說:“今晚我在這裡,你可以好好睡一覺。”

她又拍拍自己的肩。

“不介意的話,”奚桃豪氣道,“可以枕著我的肩!”

沈玉硯:“……”

他噗哧一聲笑了。

36. 邀約 桃桃約我了!!!x5

沈玉硯給奚桃洗了一個蘋果, 自己坐到電腦前寫一篇稿子。

奚桃就在他身後,咬蘋果的聲音清脆。

太安靜了。

不光是房間裡安靜,他的腦子裡也是, 以至於空空如也。

手指搭在鍵盤上,卻寫不出一個字。

奚桃就看著昏暗台燈下的沈玉硯慢悠悠地敲鍵盤, 寫十個字刪八個,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才停下。

“寫完了嗎?”奚桃問。

沈玉硯眼不紅心不跳:“嗯, 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奚桃舉了舉手裡的蘋果,感歎:“真快,我蘋果還沒吃完呢。”

沈玉硯說:“是你吃得太慢了。”

奚桃埋頭加快速度把它乾掉。

沈玉硯從休息室扒拉了一床被子出來。

奚桃自覺站起來,沈玉硯看了她一眼,慢慢悠悠地把被子鋪到沙發上。

奚桃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 問:“我今晚睡這兒?”

沈玉硯搖搖頭:“你睡床。”

奚桃探頭看了一眼。

沈玉硯說:“換的新床單。”

“好。”奚桃沒客氣。

她去衛生間洗漱了一把, 撲到床上, 伸了個懶腰。

“晚安, 沈玉硯。”

“晚安。”

沈玉硯解開皮筋,躺在沙發上。沙發不夠長, 他得蜷著睡,不是什麼舒服的姿勢,但是很安寧。

他很快就睡著了。

*

秋水影視文化總裁辦公室。

“沈老師, ”錢總畢恭畢敬奉茶, “《望仙樓》的錄製參與怎麼樣啊?愉快嗎?”

沈玉硯昨晚睡了一個好覺,神清氣爽地啜了一口茶,懶洋洋道:“還不錯。”

錢總說:“那您看,《熱戀如山洪,謀殺似烈陽》您要不要也來客串一個角色呢?”

這正是沈玉硯的新書, 講述的是一起由青春期少年戀情引起的謀殺案,沈玉硯堅稱這是由真實事件改編。

麵對錢總的提議,沈玉硯匪夷所思道:“這個故事裡也沒有玉狐仙那樣的角色啊?”

錢總說:“可以改啊!改角色也行,改您的造型也……”

沈玉硯斷然拒絕:“不行。”

錢總十分遺憾。

沈玉硯放下茶杯說:“不過這個故事的女主角,我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