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母親,認不出自己的孩子。
不知該說是可恥,還是可悲。
但琉星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小聲說:“我是琉星……”
也許是長時間的折磨,讓她的大腦還有些渾渾噩噩,稻垣渚又過了很久,茫然地反問:“……琉星?”
燭台切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的憤怒,語氣冷得像塊千年寒冰:“……是你孩子的名字。”
稻垣渚過了會,才嗤笑了一聲,卻什麼也沒說。
她從沒用名字稱呼過琉星,現在被人提醒,也還是沒辦法把麵前這個玉雪可愛的兒童,和記憶中落魄肮臟的小鬼聯係在一起。
她慢吞吞地坐起來,隨手將淩亂的發絲理到腦後。
修複完的麵孔看起來和琉星足有七八分相似,一看便知道是母子。
“……長大了,”稻垣渚偏頭看著琉星,“和我越來越像。”聲帶被修複後,稻垣渚的聲音也沒了方才的沙啞。
精致秀麗的麵龐,溫柔和善的語氣……絲毫看不出她是會虐待孩子的人。
但這幅態度,卻遠比方才的惡鬼似的模樣更讓琉星恐懼:“媽媽……媽媽……”
稻垣渚沒再看琉星,抬眼看向燭台切:“燭台切光忠……哈……時之政府將這個小怪物給你們養了?”似乎是習慣了小怪物的叫法,稻垣渚半點不打算改口。
“……我的主公叫琉星。”燭台切一手輕輕達在了腰間的刀鞘上,“不是怪物。”
“他當然是怪物了,”稻垣渚捂著嘴輕笑,“對我言聽計從的小怪物,我說什麼他都信,若我當初要他去死……”
琉星抓著燭台切的手用力到指尖發白,卻什麼也不敢說。
但燭台切卻沒法忍,銀色的刀刃從刀鞘中一閃而出,橫在稻垣渚麵前:“閉嘴。”
“不愧是忠於主公的狗,”稻垣渚偏偏頭,渾不在意麵前的刀刃,“汪汪叫起來也挺唬人的。”
燭台切:“……”
“殺了我啊?”稻垣渚仰起頭,咯咯笑著將秀美的頸項露出來,“來啊,在這裡來一刀,神明的刀和鬼卒的刀可不一樣,這一刀下去,我就徹底沒了……”
燭台切卻反而冷靜了下來。
“你在激怒我,”他收刀回鞘,深深歎息,“我怎麼能讓你如願魂飛魄散。”
稻垣渚沒說話,隻是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恢複了最開始的毫無波瀾。
“來找我做什麼?”稻垣渚像是連看一眼他們都嫌煩,目光靜靜地落於遠處正冒著黑煙的火山。
“……媽媽……”琉星小聲說,“是我……是我要來……想見見……你……”
“見我?”稻垣渚不甚在意地問,“想來看看我有多淒慘?”
“不是的!”琉星趕緊搖頭,“我是想和媽媽說話……有……有話想和媽媽說,也想問媽媽,一些問題……”
稻垣渚沒說話。
“……媽媽,我……我在那之後,被神明大人們收養……神明大人們對我很好,給我吃的,給我新衣服,還送我去上學……我們的家……重新裝修後多了一個好大好大的花園,風一吹,花園裡的花就隨風搖擺,媽媽你一定會喜歡的。”琉星小心翼翼地說,“我現在在友枝小學上學,這次期中考試,我考了年級第一,還交了很多朋友,遇到了很多人,去了很多地方……我……”
琉星認真地說:“我現在……不是小怪物了。”
“我有名字,叫稻垣琉星,是燭台切最喜歡的人。”
稻垣渚沉默了許久,流連遠方的視線,總算放在了琉星身上。
“媽媽……謝謝你幫我取了這個名字。”琉星仍然不太敢直視稻垣渚,卻努力鼓起勇氣繼續說,“雖然一期一振說這個名字的寓意不好……可是鶴丸說,琉璃很美,流星也很美……這是個很美的名字。”
“……我也這麼覺得,我喜歡叫琉星。”
“媽媽……你能不能叫一次我的名字……就一次?”
稻垣渚盯著琉星,像是重新認識了這個孩子,看著他的眼神也變得陌生,複雜。最終,她的薄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沒、沒關係的,”琉星忍住失望,可眼神卻略有些黯淡,“我能再問媽媽一個問題嗎?”
稻垣渚麵無表情地道:“問吧,回不回答,就看我心情了。”
琉星遲疑了很久,才小聲問:“媽媽……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