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沒關係(2 / 2)

醫生直接安排聞楝輸液。

護士把聞楝帶去輸液室,手機鈴響,趙星茴順手接了個電話。

是於奕揚。

他抱著吉他坐在房間窗台,讓她聽了幾個弦音,再聊聊她在家有沒有好好休息。

趙星茴趴在醫院走廊和他說話,也沒說自己在哪兒,言笑嫣然問了樂隊彩排的情況,兩人輕鬆愉快地聊了幾句。

最後掛斷電話,趙星茴去輸液室找人。

醫院的輸液室很大,分布著一排排的單人沙發,孤瘦少年隱於角落的位置,黑色的衝鋒衣襯得他的膚色尤其蒼白,而棱棱肩骨又顯得孱弱無力。

趙星茴走過去,在旁側的單人沙發坐下。

聞楝偏首看著她,也隻是緊抿著唇,緩慢地道了聲謝謝。

“你先回家吧。”

“你怎麼辦?”她語氣閒閒。

“我輸完液自己回去。”

“誰知道你會不會在醫院抗拒治療,我得盯著你。”趙星茴扭扭肩膀,找了個舒服姿勢坐下,為今天的明智行徑沾沾自喜,“我要見證這一刻,記住這一刻。”

她在聞楝身邊玩起了遊戲。

今天晚上有三瓶藥水要吊,不知道是輸液的時間太慢,還是室內太暖太安靜,抑或是今天太累,最後她撐著自己的臉頰,睫毛輕而緩地眨,最後閉上了眼睛。

“咚”地輕輕一聲。

聞楝扭頭,看見她肩膀歪倒,腦袋滑落枕在手臂,安靜地趴在沙發扶手,密長而翹卷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暫停在人間,恰到好處的鼻尖小巧玲瓏,淡紅的嘴唇和飽滿的唇珠又是獨有的驕矜。

而那濃密長發披散,像水流一樣滑落傾撒,一縷一縷,垂落在沙發邊緣,覆住自己皎潔手腕,甚至滑落至聞楝這側,輕柔溫順地挨擠著他的衣袖。

連頭發也是張牙舞爪。

他黑眸如曜,靜靜地看了會,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動手,也許是直覺,或者潛意識裡有非要如此的原因,伸手輕輕撚起了撒開的長發,歸攏在她纖細柔美的肩畔。

.

醫生起初建議聞楝住院輸液,但聞楝不想耽誤回校上課,改成了每天晚上來醫院輸液治療。

司機要負責接送兩個孩子,不用來回折騰,趙星茴索性每天晚上陪聞楝來醫院。

聞楝不需要人陪。

不管做什麼,趙星茴不喜歡彆人反對她的決定,根本無視聞楝的拒絕,冷聲哼哼:“你彆以為我不知道,那天你把傘給了我和於奕揚,自己淋雨才生病的,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會欠你的人情。”

陪輸液的交換條件是聞楝每天晚上在輸液室輔導她做作業。

一開始時間早,趙星茴總要玩一會,先看看漫畫或者少女雜誌,她脾氣來得快,去也快,換句話說是沒心沒肺,不愛計較,之前還因為作業的事情跟聞楝冷戰,現在也能揚起雜誌跟他抱怨:“這個數獨好難。”

他挪動不方便,趙星茴舉著雜誌揚到他麵前:“這個空格到底應該填幾呢?”

“八。”聞楝琢磨幾秒就給出了答案。

“真的?”她的腦袋湊過來,“我剛開始玩數獨,玩得不太好,你教教我。”

聞楝接過了她手中的雜誌。

後來兩人一起做作業,她也是舉著練習冊給他看,他一邊輸液一邊跟她講題。

“為什麼要這麼解題?”

“因為這是固定公式,這是真理。”

“那為什麼我的公式不對?”

“因為那是你推導的錯誤公式。”

“為什麼你要判定這個公式是真理,但我的公式卻是錯誤的,明明是一樣的推導方式?你怎麼能確定我的是錯的呢,你的思想是不是太循規蹈矩了?”

不管何時,她總要有無理取鬨的時候。

聞楝抿唇,語氣好像早已習慣她的風格:“……因為你在胡思亂想,胡亂湊數,胡言亂語。”

“你胡說八道。”

趙星茴仰起了下巴,星眸亮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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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旦晚會那天,是聞楝輸液的最後一天。

於奕揚生一肚子悶氣——趙星茴沒打算留在學校大禮堂觀看晚會,而是要在節目開場前趕去醫院陪聞楝輸液。

“你知道這是我用心準備了一個多月的曲目,結果最後一刻登台演出,你卻要跑去醫院陪那個家夥輸液?你怎麼想的?”

趙星茴理直氣壯:“你這個歌我已經聽過無數遍了,非得再聽台上那遍嗎?和我平常聽的有什麼區彆?”

“區彆就是我想要你在。”於奕揚怒氣勃然。

“小魚,我下一次,下下次,以後的每一次都會陪你。”趙星茴皺眉,“但今天晚上真的很不巧。明天好不好,你單獨為我再彈唱一遍,我保證我會很捧場。”

“他是小孩子嗎?多大人了?輸個液還需要人陪?”

“你做很多事情不是也要人陪嗎?”趙星茴嗓音清脆,“要不是他把傘讓給了我們,他也不會淋雨生病,不用輸液啊。”

於奕揚劍眉揚起:“你已經陪他好幾天了,還不夠嗎?難道最後一天也要陪著?憑什麼?”

“因為我知道獨自生病的難受,我知道一個人坐在醫院的心情。”

趙星茴語氣泠泠,甩頭就走。

今晚的輸液室空空蕩蕩,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她在角落同一個位置找到聞楝。

聞楝手中捏著本書,目光卻沒有聚焦在紙麵,而是遊離在前方虛空,聽見身側的腳步聲才偏首。

他漆黑目光顯然有茫然,而後是愣怔和驚訝。

“你怎麼來了?”

“你這個家夥,怎麼不跟我說一聲,自己就過來了。”

趙星茴不高興,把書包一扔,悶悶坐在他旁邊坐下。

“今天晚上學校的晚會。”

他目光如深淵般幽深,又浮著隱隱亮光,“趙星茴,你不應該來這裡。”

“閉嘴吧你。”趙星茴凶他,“好好輸你的液。”

聞楝不再說話。

她往嘴裡塞了個棒棒糖。

聞楝看她臉頰鼓鼓地含著糖,溫聲道:“回去吧,現在應該還趕得及。”

她巋然不動。

聞楝靜靜坐了會,而後伸手去拔手背血管裡的針頭。

“聞楝,你乾嘛?”

趙星茴猛然撲過去,扯住他的手臂,“你彆想這樣,待會我讓護士再給你紮一針。”

他扭頭看她。

他的胳膊抱在她的懷裡。

他說:“今天是12.31,今天晚上是跨年夜。”

趙星茴沒放手,用力抓著他的手腕:“那又怎麼樣,今天晚上我隻想呆在這裡。”

聞楝能清晰地感知她的體溫和桎梏,輕聲道:“趙星茴,你陪我待在這裡有什麼意義?”

他知道她愛玩愛鬨,知道知道她嬌縱任性、我行我素,也知道她討厭他。

她嬌嫩的臉頰無限蹭近他的手臂,黑白分明的眼睛睇著他,認真回答:“有沒有意義,那是我說了算。”

聞楝不再說話。

隻是用那雙溫柔冷清的眼睛看著她。

趙星茴很久之後鬆開他的手,很挨近地坐在了他身邊。

兩個人的呼吸相近可聞。

她並沒有覺得錯過學校的晚會很遺憾,快樂和熱鬨在未來也也能儘情體會,今天晚上應該留在這個冷清的輸液室,留在這個煩人的家夥身邊。

“其實這樣跨年也不錯哦。很安靜,可以做很多事,比如睡覺,聽歌,回憶,聊天,思考……”

他還是說抱歉,聲音很輕很低:“我不應該拖著不來醫院……也不想擾亂你的活動,也不需要人陪我輸液……上一次在醫院,還是小時候的那場車禍,我不喜歡這種地方……”

趙星茴把腦袋歪在了他肩膀,拍拍他的手臂,也隻是輕聲說:“沒關係。”

沒關係。

也許是世上最溫柔的詞彙。

對今天來說,本年度最後的一日。

所有的過去都會過去,tomorrow is another day。

聞楝心頭像水波一樣顫動。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嘗試去抓取定義趙星茴的詞語,那些詞好像是放在盒子裡的巧克力糖,也許有任性,漂亮,壞脾氣,可愛,狡黠,討厭……或者更多。

可這些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與她隔著整個世界,也不會試圖品嘗那些巧克力糖的滋味。

今天晚上,聞楝取出了第一顆巧克力糖。,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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