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那幾位,再過幾天就能見到人了,她並不著急現在就去來個偶遇之類的。
裟欏先行拿了錢之後直接坐公交直奔醫院,她想先見見自己的那位弟弟。那位在這個世界裡的設定是她從小身體就不好,一直是醫院的常客且難以相處的陰鬱弟弟。
她按照記憶裡的路線直接去了病房,卻沒有直接敲門進入,反而隻站在門口細細觀察著門的另一邊那個哪怕麵上沒什麼猙獰表情,也可以讓人如墜夢魘的可怖容顏。
18歲的少年本該擁有的青春活力在他身上看不到半點,唯有清冷氣質縈繞其身,明明生著一雙可以稱得上是風情萬種的鳳眼卻偏偏給人一種極簡、禁欲式的美感,琉璃般的淺灰色眼珠更是很好的突出了這種距離感。
然……那左額上那可怖的一片燒傷痕跡卻瞬間毀了所有美好。
如果開一個比慘大會的話,顧煙雨大約也就能領先他那麼一步取得冠軍之位吧。
少年時出道的第一部電影配角就一鳴驚人,生了一張天人之顏,天賦頂尖。
那一整年所有娛樂圈內的人都幾乎生活在那個名為顧山風的陰影之下。直到災難的到來,一場大火毀了他的臉,也毀了他的前程,可他就是那種如瘋魔般執念於演戲的人。
哪怕從前以他的名氣絕對沒必要考慮的角色,現在也值得他付出良多去求回來。
真亦假假亦真這個顧煙雨弟弟的角色是他自毀容之後爭取來的第一個角色,
這個時候的顧山風早已經被世人所遺忘,於是哪怕這角色戲份不多角色也不是個討喜的,但顧山風仍然很珍惜這個機會,哪怕自己要扮演的是個醜角也毫不猶豫的認真執行。
裟欏歎了口氣,他忠實的執行了劇本裡的所有要求,因為他承受不起違約的代價。
可到了最後也唯有這個人在脫離世界之後的第一時間找到了顧煙雨,坦然的表達了‘錯的並不是她而是他們’的想法。
——無論戲裡發生了什麼,都是被劇本刻意引導的,不要用那些東西去責備你自己。
他那時的性格已經褪去了出道時的張揚羈傲,變得平靜而世故。說這些話的時候,對方的臉上有淡淡的歉意和哀傷,卻沒有太多的怨天尤人,大約是自他毀容之後已經習慣了這世間的惡意。
然而顧煙雨的性格卻叫她承受不起這些煎熬。
無論是戲裡亦或者戲外,她從來都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
她沒有親人,沒有弟弟,沒有朋友,沒有愛人。
是的,她其實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除了扮作醜角取悅觀眾,除了當做綠葉襯托雲霓的優秀,除了用一顆真心去換取數不儘的謊言和偽裝,她一無所有。
後來啊,後來她就死了。
因為一生卑微,所以用最慘烈的方式從樓頂墜落。
嘭的一聲,就變成了一團醜陋的肉醬,用最不堪的方式離開了這個可笑的世界。
在那之後,一年複一年,這個人每年都會去她的墳前獻上一束白雛菊,他大概也不是不愧疚的,不管怎麼說,自己也是那場戲裡造成她這樣痛苦的一員,哪怕當時的他並沒有其他選擇。
在後來的歲月裡,哪怕這臉上的傷能修複了,他也仍是帶著這傷痕走過了孤寂的一生,甚至自斷了他所深愛的工作。所謂的畫上休止符號的理由,大約是顧煙雨死後不到半年他就看到了那場隻屬於蘇雲霓的世紀婚禮後覺得這世間太過可笑且不公吧。
顧煙雨人生中唯一一點的真心和鼓勵都來自於這個人,她其實早就原諒這個人了,甚至不求什麼補償,她唯一想得到的也隻是那一聲對不起罷了。而裟欏自她的身體裡蘇醒,既吞噬了她的憎恨和控訴也嘗到了那夾雜著苦澀且卑微的感激。
如果顧煙雨當時沒有選擇死去,大約是能夠和這個人成為朋友互相扶持的吧。
隻可惜這兩個人的人生,一個比一個悲慘。
裟欏承了顧煙雨的情,自然會為她追回那些債,那索性連遺憾也一並解了吧。
她仔細瞅了瞅對方臉上的傷痕,暗中點了點頭,嗯,問題不大。
以顧山風如今的性格,如果容顏恢複,想必絕不會就此沉寂下去了。
如今這個世界早就沒所謂的劇本之流了,無論怎麼崩人設那都是表現真我,所以顧山風也就沒必要去顧忌什麼違約的代價了。
不管怎麼說,先讓外麵那些人回憶起昔年被那張神顏所支配的癡迷才對,拜這個世界所設定的先進科技所賜,至少現在潛意識世界裡先修複這張臉問題不大。
她現在……嗯,就缺錢到位了。但沒關係,這個機會很快就會有人親手送到她的麵前了。
所以啊,裟欏應該怎麼做呢?
啊,當然是要他們所有人都愛她,不但要戲裡的人愛她,還要戲外的人也愛她,顧煙雨不能作為恥辱的存在被迫滾出這個世界,她應該為鮮花簇擁自行選擇去留。
現在就是在計劃裡多加個人……姐弟捆綁嘛,常規操作。
總結來說就很簡單。
——原主可以不要,但他們不能不給。
她笑眯眯的摸了摸下巴,開門走了進去。
“小風?”
聽見聲音的時候,顧山風立即就抬頭看了過去,實在是已經太久沒有人來看他了。
少年維持著冷漠的表情,隻是這麼盯著她看。
“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