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即便是現實生活裡某個認識的人改變很大,也沒人會覺得奇怪,除非親近的人,不然誰關心你是神經還是蛻變。
賀家跟江家都是海城裡數一數二的豪門,幾代傳承的那種。
當然,要說為什麼那個叫柳依依的小明星一直把“自己”當備胎而不是直接上手抱穩,除了嫌棄他長得磕磣以外,還有就是賀家二少在賀家其實根本沒什麼權勢地位。
要說賀綏投胎輪回了命還是算不上太好,雖然錢這方麵沒問題了,可親人緣淺。
因為是意外懷上的,生下來以後又是兒子,賀家人擔心以後兩兄弟長大了內鬥,所以有意放養一個。
可賀綏卻在還沒出月子的時候就各種折騰,即便是一開始還對小兒子有父母情懷的賀家父母也難免心煩氣躁。
無論是什麼感情,總是抵不住消磨。
哪怕後來奶奶說是心疼小孫子,帶著小孫子去找了個大和尚治好了那怪病,後來賀綏漸漸長大,自然也將遲鈍憨傻顯露了出來。
如此一來,賀家人自然更加不待見賀綏了,簡直把賀綏當做是他們賀家唯一的汙點了,小小的賀綏更常接觸的不過是家裡的下人保姆之類的。
便是去了學校上學,學校裡的同學老師也對做事總是慢一拍顯得傻愣愣的賀綏不大喜歡。
後來賀家父母因為飛機失事,僅僅因為電話裡隨口問了一句賀綏是不是那天生日,而恰好賀家夫妻的航班就是那一天的,賀家人就認定了賀家夫婦是為了趕在那一天回來給小兒子賀綏過生日,於是小賀綏頭上又被扣上了害死父母的名頭。
賀綏大哥賀峰隻比賀綏大三歲,父母去世的時候也才六歲,人小,被周圍的人這麼一念就念了十幾年,等長大了自然也順理成章的認定了這麼個深想起來簡直莫名奇妙的罪名,對這個弟弟十分不待見。
所以說賀綏其實在賀家從小到大就是個小可憐,長大了就是個大可憐,外人還總覺得他什麼事兒也不乾就能吃喝不愁等著領錢花是占了大便宜,越發瞧不起賀家二少的懶惰無能。
可就是這麼個從小可憐成長為大可憐的人生經曆,卻依舊讓賀綏看得唯餘一聲長歎。
兩人既是前世今生的本質關係,道長既是賀綏,賀綏既是道長,如今有了道長的前世記憶加身,很多以往還看不透放不下的,賀綏如今也就一並放下了。
隨著那一聲長歎,無論是七情六欲還是鬱結心結,全都一吐而空,心神無欲,尋得自然,自遵本心,得真我萃本我,收心守性。
賀綏所在的青峰道觀尊的是三清中通天尊者坐下趙公眀,那些彎彎繞繞的他也搞不懂,反正他師傅傳到他的時候就說他們這派追求個自然道。
這就是說得好聽點,用師傅那老頑童的話說,就是他們這一派,那就是隨心所欲想乾啥乾啥,喜歡啥就學啥。
因著小時候聽那些傳說神話故事聽多了,賀綏拜入道門後就一腔熱血一股腦的全用在了修習武術道術降妖除魔這上頭去了。
旁的因為小時候說了不喜歡,師傅格外追求要隨心隨性,於是也不讓他勉強去學,如今僅會的堪輿算命那些皮毛,也是師傅去世後賀綏當做閒暇打發時間隨意自學的,到底稱不上精通。
賀綏對待自己一向要求嚴格,不精通的東西,他是絕對不會拿出來糊弄人的,隻平時用來輔佐自己降妖除魔尋找妖魔邪祟的痕跡。
賀綏一本正經的在腦袋裡走了一瞬間的神,張健走了進來,禮貌性的朝坐在床邊椅子上的賀綏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轉手將自己夾在胳膊裡的文件袋遞到了賀綏麵前,“二少,這是您跟江小姐的離婚協議書,您簽個字就能立即生效。另外賀總吩咐,為了給江家一個交代,賀家將會斷掉您的經濟供應,賀家老宅也將會暫時不接待您,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臉上笑得這麼客氣,說的話卻委實算不上好,這就是比較委婉的驅逐了嘛。
更彆說言語間還是什麼老宅暫時不接待他,倒是真將那一切都理所當然的當成是大哥賀峰一個人的了。
當然,實際情況其實也相差無幾就是了,賀綏在被推出去跟原家聯姻之後也是直接搬出去住在江旭名下一棟彆墅裡,真就跟嫁出去似的。
其實當初那聯姻並沒有多大意義,不過是為了讓合作項目更加穩妥,若是一放臨時搞算計,另一方能夠那賀綏這個人做由頭進行道德層麵的追究。
賀綏並不在乎這些,板著臉點點頭,並無異議,伸手接了文件,“是現在就簽字嗎?”
這下張健是真的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賀二少,還是那個胖子那個傻子,估計也是自知理虧,所以不敢多做掙紮。
如此甚好,張健臉上露出點笑來,又給賀綏遞了筆指了簽字的幾個地方,“是的,簽完我會給江總送過去。”
賀綏雖然一並知道了輪回後的記憶,可因為神魂神智的差彆,占主導地位的還是道長,捏著簽字筆還有點不習慣,他是一向用毛筆的。
不過賀綏也沒露出什麼,隻捏著筆認真的將名字簽了上去,因為他怕太隨意了要把名字寫成古體字。
張健線在賀綏的字跡上停頓了一下,雖然字很普通尋常,可一筆一畫總覺得透著一股子較真的勁兒。
或許二少簽這份離婚協議的時候心裡也是不平靜的吧,艱難起來,自是一筆一畫極儘力道。
賀二少能這般知情識趣,張健也是心情舒暢的,好歹乖巧還能有點甜頭,收好了文件,張健又從文件包裡取出一張卡,雙手遞了過去,“這是賀總單純以您大哥的身份額外留給您的,裡麵有五十萬,密碼是六個一,隻要不亂花,足夠二少生活一段時間。”
至於如果亂花會怎樣,那自然是餓肚子睡大街,畢竟就二少瘋狂追求的那位柳依依,一個包幾十萬都不夠塞牙縫的。
也不知道二少為什麼能傻到這種程度,今年都已經二十六了,被人家從大學開始吊到了現在,也有六、七年了,每年拿那麼多公司分紅居然都不夠花,不知敗了多少錢。
來之前賀總就吩咐過,若是對方聽話,那這張卡就存在,若是對方鬨事,那這張卡就不存在。
賀綏卻是出人意料的抬手豎掌,掌心朝外做拒絕狀,“不用了,請張助理幫我還給大哥吧。”
張健愣住,而後失笑,繼續將卡遞過去, “二少還是彆生賀總的氣為好,賀總也是為了讓江總不再找您麻煩。”
賀綏堅決不收,張健要把卡放在床上,賀綏不動如山,“你放在這裡我也不會帶走的。”
張健想了想,隻能將卡收了起來,也懶得關心賀二少手上沒錢如何過活,既然你死要麵子,那就理所應當的承擔“活受罪”這個後果。
“二少之前隻是受到驚嚇暫時性暈厥,醫生檢查過,您醒來之後就可以出院了,出院手續不用單獨麻煩,那麼我就先回公司了,二少再會。”
這個張健確實十分禮貌周到,雖然這種禮貌周到也顯得生疏冷淡,對於賀綏來說卻是挺能接受的。
這畢竟是陌生人,賀綏並不太擅長處理人際關係這一塊兒,若是每個人都有事說事按規矩辦事,甚好。
賀綏起身目送對方拉上門離開,自己轉身去病房自帶的洗手間。
試著用現代化的這些東西解決了五穀輪回之後續,站在鏡子前看著裡麵的自己,眉眼之間倒是熟悉的自己,可五官卻已經被臉上的肉擠得變了形,下巴都是好幾層堆著,怪不得剛才他點頭的時候感覺動作幅度小了都很難把那個動作表現出來。
二十好幾的大男人,跟一個傻兮兮的少年,兩人排排坐的端著飯碗喝完了廉價的牛奶,賀綏拉著小海一起出了門,去昨天才去過的小公園小樹林做早課。
家裡的小陽台上又堆了些左鄰右舍好心留給老李頭帶回來的飲料瓶硬紙殼之類的,頭上還掛著三個人的衣裳褲衩,實在不適合賀綏繼續在那裡打拳做早課。
送走了兩人,看看時間也才四點零幾分,早飯又簡單得很,老李頭乾脆去小陽台取了蛇皮袋準備再出去溜達一圈,撿點東西回來湊一湊,一會兒上班的時候就把家裡的東西都收拾一下送去回收站還錢。
原本老李頭是喜歡堆滿小陽台再趁著一個月半天的休息日送去回收站,回收站那大鐵秤可是很吃斤兩的,東西多了放上去還能多賣五毛一塊的。
不過如今家裡有了賀綏,窮是窮,可老李頭還是很努力的想要給賀綏更好的生活體驗,爭取把家裡弄得更乾淨整齊點兒。
小公園沒名字,大家都習慣叫三公園,也不是跟什麼公園排號,純粹是因為就在東三巷附近。
三公園距離東三巷並不遠,賀綏回來以後問了老李頭才知道,走東三巷後巷口幾分鐘就能到,還是走三公園一個小側門就能直接避開人群到賀綏選定的小樹林那邊,這位置確實方便得很。
說是小樹林,其實樹子也不多,更多的是草地,畢竟草地好打理,樹木還得搭樓梯修剪枝丫除蟲保暖什麼的。
附近有條蜿蜒的自然小河,河口那邊就是敞亮的東邊日出之處。
賀綏讓小海在一旁陪自己紮了馬步,當然,小海是初學者,賀綏隻給他用手機定了半刻鐘,也就是十五分鐘,至於賀綏自己則是一個小時。
雖然身體不能適應,但賀綏相信自己的毅力足夠撐住。
撐著仿佛戴了枷鎖的身體紮了一個小時的馬步,賀綏腿肚子打顫,完了也無需休息,隻心中默念《自然道經》打拳,不消片刻之前還因紮馬步而僵硬酸痛的身體頓時舒展開來,甚至感覺身體輕盈了不少。
這不是錯覺,這是身體裡的穢氣在排出。
因為地勢寬敞,賀綏耍起拳腳來也更加大開大合,躍如白鶴展翅收如猛虎蓄力,雖然因為一身肥肉跟著動作抖來顫去,一旁唯一的觀眾小海卻是看得又蹦又跳的直拍巴掌叫好,也不知道這傻子到底知不知道哪種是好。
或者對這小傻子來說,願意帶他出門玩兒願意陪他的大哥哥做什麼都是好的都值得鼓掌喝彩。
手上如今沒劍,賀綏準備今天去找驅蚊避暑小鬼的時候順便找樹枝回來自己做,反正也不是沒做過,賀綏唯一一柄花錢買過的劍還是他師傅送他的,之後用的要麼就是在道觀雜物間翻找出來的,要麼就是自己做的木劍。
日出之時賀綏已經練完今日份的功夫,麵朝日出的方向手掐日君訣口誦《自然道經》,日君訣相對應的還有月君訣,乃是向太陽月亮念經取炁時所需手訣。
不過賀綏走的本就是專一的降妖除魔之道,再加上少年期中二病嚴重,誓要修得一身陽氣逼人,覺得那才算是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後來倒是沒那麼二了,不過修行的根基卻已經打好,賀綏也沒強行改變,依舊隻取日君之炁,夜間並不對月修行,隻修自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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