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1 / 2)

林沐從小就在這所福利院長大, 哪裡能藏人他再清楚不過。

“還愣著乾什麼,不想去?”沈淵眼神一凜,目光之中飽含警告。

林沐不答, 垂著眼睫往福利院裡走去,路過何煬身邊時他脖子一僵, 生生忍住抬頭的衝動。

何煬盯著他白皙的側臉, 在夜色中仿佛鍍上一層清冷的月光, 修女張開雙臂,攔在林沐麵前, 水藍色的眼睛裡滿是焦急:“林,你不能和沈淵這種人混在一起,他會毀了你的。”

“請讓一下。”林沐低著頭,嗓音不帶一絲感情,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直視修女的眼睛,從小撫養到大的情分勝似母子, 以至於更加無法麵對修女的質問。

“告訴我,你是有苦衷的對不對?”修女按住林沐的肩膀,微微仰起頭, 嗓音沙啞道:“你心地純善, 一定是他威脅你……”

“我是自願的。”林沐抬起頭,漆黑的眸子與夜色融為一體,看不清其中藏匿的情緒,他用力攥緊掌心,清晰的刺痛讓他維持冷靜:“福利院長大的孩子從一出生就在失去, 失去家庭、父母、親情……那些普通人唾手可得的東西,我窮儘一生也無法企及。”

“林,你不能這麼想。”修女眼神哀傷, 聲音細微地顫抖。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一味的努力並不可取,手段高明的人隻需要勾勾手指,就有人將他想要的東西送到跟前來。”

林沐諷刺一笑,側身從修女身旁擦肩而過,做足了絕情的姿態。

“林沐。”修女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臉上隱隱可見淚痕:“你迷失在欲望的漩渦裡,還分得清內心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

“……當然。”林沐毫不猶豫,背影消失在教堂的拐角處。

他一直清醒且痛苦的知道,現在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清涼的晚風拂過,打破了此處原有的寂靜。福利院的孩子們大多數都被吵醒,睡眼朦朧地站在院子裡,修女不得不收拾好情緒,組織孩子們重新入睡。

何煬靠在生鏽的鐵門旁,眼見著沈淵的手下一個個垂頭喪氣,铩羽而歸。

【您到底把夏聞珂藏哪去了,這麼多人都沒找到。】

何煬:不是我安排的,我隻是告訴院長隨便帶他們躲一躲,被發現了也無所謂。

【這是為什麼?】

何煬不答,轉頭看向沈淵,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您又賣關子,可真是急死人了qaq】

何煬:你是人嗎,彆往自己臉上貼金。

【……您就不怕林沐把那兩人找出來?】

何煬:怕啊,我就怕林沐找不到他們,那事情可就棘手了。

二十分鐘後,沈淵派出去的手下儘數回歸,一無所獲。

“廢物!”沈淵顧不得體麵,指著那些人破口大罵:“我養你們到底乾什麼吃的,找個人都找不到。”

何煬嗤笑,眼神諷刺地轉過頭,恰好看見暗處的一道身影。

林沐從黑暗中走來,單薄的影子自他腳下的地麵劃過,留下一抹揮之不去的陰影。

【攻略對象一個人回來的……】

如果盤山公路發生的事情還能勉強自圓其說,那麼此時此刻,林沐作為一個對福利院熟悉到骨子裡的人,單獨回到這裡,實在太刻意了。

沈淵的眼睛裡已經蓄滿怒火,臉上的肌肉繃緊到微微抽搐,正要朝著林沐發作,後者突然開口:“人已經找到了。”

【什麼??】

何煬皺起眉,心頭湧現一股不詳的預感。

“在哪?”沈淵臉色一時間轉變不過來,瞪著眼睛顯得格外陰森可怖:“人呢,你怎麼沒把他帶回來。”

林沐神色冷靜,指著不遠處的教堂道:“夏聞珂和吳恩在一起,我一個人沒那麼大本事。”

“來人——”

沈淵神色激動,眼神仿佛著了魔,抓著林沐的領口問:“他在哪兒,那座破破爛爛的教堂?”

“在教堂的地下室裡。”林沐補充道。

“好。”沈淵眯了眯眼,朝身後一揮手:“我親自去。”

修女一驚,剛要開口,目光觸及林沐凝重的表情,又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何煬瞬間意識到林沐在撒謊,夏聞珂和吳恩肯定不在地下室,但林沐為什麼要把沈淵引到那裡,他還無從得知。

【警告!!!檢測到攻略對象當前黑化指數過高,為保證本世界和平運行,請儘快阻止其接下來的舉動,否則世界運行軌跡崩壞,本次任務直接宣告失敗。】

何煬眉頭緊鎖,被係統的警告聲吵得頭疼。

如果他此時出言阻止,那隻能做實夏聞珂在地下室的謊言,對當前的局麵沒有任何幫助。

林沐從他身旁經過,眼睛裡似有光影閃動,一時間所有美好悄然綻放,愛慕、留戀、溫柔……像一道璀璨奪目的煙火,點燃一整片夜空。

他一個字都沒說,但何煬能感覺到,他在訣彆。

星火湮滅於夜空,沒留下一丁點存在過的痕跡。

何煬胸口突然傳來一陣鈍痛,像是有一捧細沙從他心間一點點流逝,這個過程其實並不痛苦,但某一時刻,心臟總會空落落的疼。

他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何煬再一次生出這樣的念頭,他盯著林沐背影,甚至短暫地忽視了正處於任務之中。

“你不能去。”修女突然攔在沈淵麵前,眼睛卻直直地看向林沐:“你如果去了就真的回不了頭了。”

“讓開。”沈淵找了夏聞珂這麼久,早就耗光了耐心,他一把推開修女,眼神陰鷙:“彆在我麵前礙事。”

何煬回過神來,眸光一暗,走上前扶著修女站穩,沉聲道:“我跟他們一起去。”

“你……”林沐瞳孔放大,嘴唇微微張開,表情有些急切。

“怎麼?”何煬偏過頭,深邃的眼睛壓迫感十足,低聲問:“我不能去嗎?”

林沐眸中閃過一絲掙紮,還沒做出決定,何煬已經先一步走到最前方。

【您這個站位有億點點危險呐!】

何煬:要不然你有更好的方法阻止他?

格林福利院的教堂年久失修,從林沐有記憶開始,每到刮風下雨,屋頂的瓦片都會轟隆作響,漏風漏雨也是家常便飯。

二十幾年過去了,福利院的其他設施基本都得到了修繕,唯獨它保持著舊時風貌,仿佛永遠定格在記憶裡。

林沐幼時很怕這座教堂,不僅是由於它本身莊嚴肅穆的氣息,更現實一點的因素是,他害怕下雨天屋頂會掉下來砸中他。

幸虧今夜漫天繁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快走。”沈淵時不時回頭催促,眼神令人生厭。

林沐輕輕勾起唇角,眼神嘲弄,稍微加快了步伐,水泥路兩側亮起昏黃的路燈,隔很遠才能出現一盞,他不斷走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處,往前一步是深淵,往後一步……空蕩蕩的沒有歸途。

何煬的背影就在他抬頭可見的方向,林沐追隨著他的腳步,越來越近。

終於,他搶先一步踏上教堂門口的石階,手搭在門沿上,回頭看向何煬,輕聲道:“我來吧,這裡灰塵比較重。”

沈妄的潔癖很嚴重,一般情況下,林沐說出這句話,他就該止步於門外。

但何煬眼神固執地盯著林沐,抬手按在門上,沉聲道:“我不介意。”

“吱嘎——”

陳舊的門板在兩人的僵持下不堪重負,突然向內側打開,一排排木製長椅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裡。

林沐一把攥住何煬的手腕,輕輕搖了搖頭,目的不言而喻。

何煬揮開他的手,眼神冷漠,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他率先走了進去,林沐的計劃隻能被迫中斷。

沈淵馬上就會發現教堂裡空無一人,而林沐會因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淩亂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教堂裡,何煬走到十字架旁的聖講台,腳下的地板有鬆動過的痕跡,底下多半是空心的。

沈淵見他駐留在此,很快發現端倪,彎下腰敲了敲地板,立刻招呼手下:“給我把這裡打開。”

然而,看似破舊的地板四五個人都沒能撬開,再加上沒有合適的工具,幾個人累的滿頭大汗,叫苦不迭:“老板,這真不行,估計是有什麼開關,否則以人力很難打開。”

林沐不知什麼時候從門口走到眾人身後,他站在巨大的十字架前,神色前所未有的平靜。

此時此刻,隻要他想,動動手指就能將教堂裡的所有人通通埋葬,那並不是什麼精巧的機關,地下室最初也隻是用來儲存蔬菜和糧食。

但由於廢棄的時間太久,又經曆數十年的風雨侵蝕,隻要有人嘗試開啟地下室,那麼輕則坍塌,重則整個教堂的地基都會毀於一旦。

何煬執意要進來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林沐輕輕吸了一口氣,無論在何時何地,他都做不出傷害沈哥的事,所以……

“林沐,你過來打開它。”沈淵嗓音冰冷地命令道。

林沐不為所動,沉默靜靜流淌在教堂的每一個角落。

沈淵陰鷙的目光盯著他,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我再說一遍……”

“不用找了——”

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那人身上。

林沐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緊接著不讚同地皺起眉:“你回來乾什麼?”

“我不回來你打算怎麼辦?”夏聞珂挑了下眉,轉頭看向何煬,意有所指:“現在這個結果應該在你意料之外吧。”

何煬表情沒多大變化,微微頷首:“是挺意外的。”

【您裝的能不能再假一點。】

何煬:沒辦法,以夏聞珂的性格,回來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終於願意回來見我了,聞珂。”沈淵陰沉的臉上展露出古怪的笑意,他重新戴上掛在胸前的金絲眼鏡,恢複了往日斯文敗類的姿態:“過來,讓我仔細看看。”

“沈淵,你惡不惡心。”夏聞珂抱著雙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臉上再不複之前的恐懼,眼神諷刺道:“你真以為我是你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嗎?”

沈淵臉色微變,克製著怒火笑道:“金絲雀有什麼不好,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誰稀罕你的東西,我可是國際影帝。”夏聞珂微微揚起下巴,四年前失去的驕傲重新在他眼睛裡散發著光彩:“沈淵,以前你是我人生中揮之不去的噩夢,但現在你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哈哈哈……”沈淵發出一陣冷笑,抬起頭時眼神徹底陷入瘋狂,他喃喃自語:“你真以為自己能飛出我的手掌心嗎?”

“哢嗒。”

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林沐,沈淵食指扣住扳機,嘴角泛起癲狂的笑意:“我不舍得動你,但他剛剛親手放走了你,這筆帳要怎麼算呢。”

沒有人知道沈淵居然隨身帶著槍,他簡簡單單一個舉動將所有人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沈淵!”夏聞珂臉色突變,咬著牙厲喝:“有什麼事情你衝我來,不關林沐的事。”

【警告!!!攻略對象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請您……】

何煬臉色凝重,渾身肌肉繃緊:閉嘴,我不瞎。

“想要我放過他也可以,你過來。”沈淵眯了眯眼,低聲誘哄道:“到我身邊來,我保證林沐一根頭發都不會少,否則……這支消音槍的子彈可是上了膛的。”

夏聞珂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他眼睜睜看著那槍口離林沐越來越近,隻要沈淵的食指稍加用力,子彈將會精準地射穿林沐的太陽穴。

他閉著眼睛向前邁出半步,林沐突然開口,聲音異常冷靜:“彆過來——”

何煬眉心一跳,不由自主地攥緊掌心,上身微微前傾,那是一個全然戒備的姿態,如果出現什麼意外,他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沈淵詭異的笑聲響徹整座教堂,他手下的人漸漸反應過來,亂了陣腳。

在這個法治社會,攜帶槍支威脅他人已經構成了犯罪,他們大多數人隻是為了生活,並不想把後半輩子都搭進去,眼神交流之後紛紛作鳥獸散。

修女原本一直被這些人擋在門外,此刻找到契機,終於衝進教堂,她剛一進去,看到的便是沈淵拿槍指著林沐的這副場景。

“你造的孽還不夠嗎?”

修女不管不顧地衝上前,作勢要奪下沈淵手裡的槍,後者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意,槍口微微偏移,果斷扣動扳機,一顆子彈穿胸而過,在修女身上留下一個偌大的血窟窿。

所有變故僅僅發生在一瞬間,修女臉上的表情變得空白,她那雙水藍色的眼睛映出沈淵醜惡的嘴臉以及林沐不顧一切撲過來的身影。

她伸出僵硬的手臂,想再抱抱這個從小養大的孩子,身體卻不受控製地摔在地上。

林沐撲通一聲跪在她身側,一開口喉嚨裡隻剩下嗚咽,他把頭埋在修女的胸口,感受著血液和溫度漸漸流失,仿佛也帶走了他心頭最後一絲暖意。

“這就是和我做對的下場。”沈淵槍口重新對準林沐,視線卻定格在不遠處的夏聞珂身上,語氣溫柔:“彆怕,我不會這樣對你,隻要你聽我的話,過來。”

夏聞珂盯著地上那灘刺目的鮮紅,眼神呆滯地向沈淵邁出腳步。

此時此刻麵前這個人已經不能用陰森恐怖來形容,他已經徹底喪失理智,成了一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