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煬最開始便猜測,季霆看似魯莽地將十三名官員綁入皇城,背後說不定早有針對的目標,現在看來最有可能殺死韓曄的便是他本人。
在他離開刑部大牢之後,悄無聲息地殺了韓曄,又在所有嫌疑都引到他身上之時,來到皇上麵前攬下查案的差事。何煬毫不懷疑,如果不是中間出了意外,季霆能將他完整地摘出整個事件,並順水推舟地將殺死韓曄的罪名引到他的同黨身上。
這樣看來季霆在皇城這麼多年,並不是無所事事,他表麵暫避鋒芒,實則將當年之事調查的一清二楚,所以即使韓曄死了,這條線索仍舊沒有中斷,等他醒來就不必舍近求遠。
【您還不了解季霆?他裝傻充愣的水平可是一流,說到舍近求遠,您的關鍵道具已經快要落灰了。】
“……”
翌日早朝,氣氛同往常相比稍顯緊張。
原因是有大臣上表,鎮守在關外的將士似乎聽到了皇城裡的風聲,蠢蠢欲動。
十幾萬大軍就算僅僅是有風吹草動都不是鬨著玩的,因此不少人提議,暫緩對何煬的處置,以穩定軍心。
劉韞便是其中隨波逐流的一員,他猜測何煬讓他傳遞消息的目的也在於此,但令他想不明白的是,他昨日剛把那塊布料送出去,就算快馬加鞭也要兩天兩夜才能趕到,朝中此番動作又是誰在背後操控呢?
季霆升了官之後,也在朝堂末位有了一席之地,但他此刻卻未附和,悄無聲息地裝死。
小皇帝心中有數,昨日季霆沒能說服他,便利用關外的軍隊給他施壓,還說什麼衷心耿耿,必要時刻權利勝過一切。
他心頭窩火,卻不能表現出來,麵對諸位朝臣的諫言死不鬆口。
沈太傅一派和季霄敵對已久,自然不想讓他輕而易舉地出來,在朝堂上同其他人吵得不可開交。
小皇帝已經接連好幾日沒有睡好,時常天不亮就睜眼,盯著頭頂的帷帳出神,此刻喧囂的噪音一股腦兒地湧入耳朵,他按著太陽穴,頭像要裂開一般疼的厲害。
侍立一旁的小太監察覺不對,輕聲細語地躬身問:“皇上,要不還是宣太醫來看看,您瞧這臉色都白成什麼樣了。”
小皇帝抬起頭,目光掃過眾臣,嗓音疲憊道:“關外將士亦是我朝子民,他們的妻兒老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這裡,難不成他們還能翻出天大的事,朕有些乏了,今日就到這裡吧。”
底下一時間議論紛紛,顯然這個借口並不足以堵住悠悠之口,小皇帝離開前模模糊糊聽見一句話:皇上早晚有扛不住的一天……
他轉過頭,卻根本分辨不出那道聲音來自哪裡,反而恰好對上了季霆似笑非笑的目光,後者遙遙一拜,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聖駕一路行至寢殿,小皇帝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眸子周圍布滿了血絲,看起來異常憔悴。
但整個宮裡沒一件事能讓他省心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太後先一步等在了門口,他總不能視而不見,一大堆繁文縟節之後,兩人一起進了寢殿。
“前朝之事哀家不懂,沒法為皇上分憂,但納後之事須得早日定下來,好讓禮部有個準備。”
太後笑容明豔說明來意,一回手從宮人手裡接過一道卷軸,遞到小皇帝麵前:“這是哀家擬好的賜婚懿旨,皇上看看,若是沒有異議,婚期也該早日擇取良辰吉日。”
小皇帝眉頭緊鎖,盯著那道懿旨半天沒接,身後隨侍的小太監輕咳了一聲提醒,他才拿到手裡,隨意瞟了兩眼。
都是車軲轆話,沒什麼好看的。
太後觀察著他的神色,迫不及待道:“欽天監已經查過了,三日之後便是良辰吉日,宜嫁娶。”
後麵三個字重重砸在小皇帝心頭,他腦中突然莫名閃過何煬殺伐決斷的語氣。
我要娶你。
那大紅喜服你穿起來一定特彆好看。
……
“皇上,你覺得三日後八月初五操辦帝後大婚如何?”太後喜笑顏開道。
“很好。”小皇帝機械地吐出這兩個字,眸中一片死寂。
三日後,他也該醒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