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洲和太子的對弈不會隻停留在勸降斡楚一事上,就算這一次赫連洲成功勸降了斡楚,太子還會繼續給他出難題。這不是普通的兄弟鬩牆,是皇位的爭奪,牽扯整個北境朝廷,沒有三年五載結束不了。林羨玉若總想著等到一切太平,等赫連洲大獲全勝,再風風光光地回家,那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再者說了,祁國公主本就是太子用來牽製赫連洲的工具,若是病逝,對赫連洲來說反而是好事,他再也不用背負樂不思蜀的罵名了。
林羨玉總想著替赫連洲分擔,可他在家時也不過是個百無一用的閒散世子爺,隻懂吃喝玩樂,在北境又能做出什麼名堂呢?
他嗡聲說:“阿南,你說得對。”
第二天,他又去了一趟蘭殊的家。
他給蘭殊帶去了豆餅和水晶羊羔片。
蘭殊的臉色好了很多,還起身給林羨玉和阿南各倒了一杯茶。
是祁國的茶葉,聞起來有花果的清香。
“身體好些了嗎?”林羨玉問。
蘭殊在床邊坐下,“老毛病了,每逢季節變換,身子就發虛,多謝殿下掛念。”
林羨玉驀然想起赫連洲那日在禁室裡的異樣,他至今不知原因。
“殿下?殿下?”
耳邊傳來蘭殊的聲音,林羨玉陡然回過神。
蘭殊說:“殿下好像有心事。”
林羨玉搖了搖頭
,把食盒打開,熱情地說:“你嘗嘗懷陵王府的廚子做的豆餅,挺酥脆的,阿南最喜歡吃了,一頓能吃四張。”
阿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蘭殊拿起一塊嘗了嘗,誇讚道:“很甜。”
他忽然望向阿南,問:“你喜歡甜口?”
阿南點頭。
蘭殊的目光變得柔軟,他靜靜地看著阿南,像是透過阿南看到了誰的影子,直到看得阿南不自在地低下頭,他才收回目光。
林羨玉問起斂息丹如何服用,蘭殊告訴他:“隻需服用一顆,三日後便可醒來。”
見林羨玉神色愁悶,蘭殊問:“殿下擔心這藥不起作用嗎?我敢拿性命向殿下擔保。”
“不是。”
“這藥沒解殿下的燃眉之急?”
“我的燃眉之急是赫連洲,我擔心他不能勸降斡楚。”
蘭殊半晌才反應過來林羨玉口中的“赫連洲”就是傳聞中戰無不勝的懷陵王,他心中微微納罕,不禁問:“王爺已經知道您的身份了?”
林羨玉點頭。
“他為何替您隱瞞?您手中有他想要的東西?”
“沒有。”
“那是為什麼?我所知道的懷陵王是個極具威嚴,不可侵犯的天生將領,聽說他軍紀嚴明,對待下屬和身邊的人都十分嚴苛,我還以為殿下在王府中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林羨玉立即反駁:“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所有的傳聞都是太子惡意醜化抹黑他的。你沒有去過西帳營,你不知道那裡的將士有多崇拜他,你沒有看過他和將士們一起訓練,和將士們吃一樣的肉湯和粟餅。你也沒有去過懷陵王府,你不知道他的府邸很多年都沒有修繕,門匾的彩漆是斑駁的,回廊的石階也壞了,因為他把薪俸都拿去賑濟災民了,他所有的事都親力親為。我在他的後院裡種祁國的小白菜和黃瓜,他也不生氣,還幫我播種翻土,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為什麼整個北境都沒有人能幫幫他……”
蘭殊聽得怔然。
林羨玉說著說著就哽咽了,低著頭說:“我很想他,他去了絳州,一去就是半個月,往後能和他朝夕相處的日子就越來越少了。我不想吃斂息丹,不想吃,他答應了要風風光光地送我回去,我不想眼睛一閉,再睜開時就天各一方
……”
阿南呆呆地望著林羨玉,心中的迷霧慢慢淡去,他好像明白昨日蕭總管話中的意思了。
這就是想念嗎?
蘭殊同樣動容,良久之後,他緩緩開口:“殿下,若要勸降斡楚,除了突破耶律騏,您還可以讓王爺從邊境的百姓身上入手。”
林羨玉抬起頭,眨了眨淚眼。
“斡楚雖然想攻占北境的土地,但民間的往來從來沒有中斷過,北境和斡楚一直保持著通商和通婚,因為北境的帛、布、蜜、蠟是斡楚的百姓生活中最需要的,而斡楚的貂鼠、駝肉和膠魚,品相和口味也比北境出產的好很多,在邊界線附近生活的斡楚百姓加起來有上萬人,他們都以互市為生,這不是一個小數目。”
蘭殊望向林羨玉,“若能讓他們意識到,北境能讓他們過上更好的日子,讓他們不再恐懼北境的軍隊,這也許能成為戰局的轉機。”
林羨玉倏然起身,把阿南嚇了一跳,立即跟著站了起來。
“蘭先生,我聽明白了。”
林羨玉難以置信地望著蘭殊,“我以為……你說你不再插手這件事。”
“這是為了百姓,我無愧於心。”
“謝謝你,蘭先生。”
蘭殊朝他笑了笑,又望向阿南,輕聲說:“原以為此生一眼望到頭了,沒想到還能結識殿下,還有阿南,是我的幸運。”
林羨玉離開蘭殊的營帳,一回到王府就說:“我要修書一封,送到絳——”
“不,”他停下腳步,對蕭總管說:“我要去一趟絳州。”
蕭總管和阿南同時驚愕道:“什麼?”
“我要去一趟絳州,我想知道邊境的百姓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
蕭總管肯定是不同意的,可禁不住林羨玉的撒嬌糾纏,林羨玉抱著他的胳膊從天亮求到天黑,嘴巴都說乾了,蕭總管最後隻能勉強同意。
恰好烏力罕還沒出發回西帳營,蕭總管瞧見他的身影,如天降甘霖一般,立即去求他:“小烏將軍,你能不能護送殿下去絳州?”
“不可能。”烏力罕當即拒絕。
“從都城到絳州有一千多裡,馬車要走三四天,老奴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