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簾子,外邊的一切都被隔絕,這裡隻剩他和赫連洲兩個人。林羨玉一聲不吭,側身站著,始終忍著眼淚,直到赫連洲開口問:“誰允許你來的?”
連日舟車勞頓的疲乏瞬間爆發。
赫連洲不問他為何而來,也不問他這一路吃了多少苦,還是像以前那樣,一見麵就批評他,連一個笑容都沒有。林羨玉委屈地掉下眼淚,剛想轉身離開,就落入熟悉的懷抱。
赫連洲還是走過來抱住了他。
“這不是遊山玩水的地方,這裡是軍營,斡楚的軍隊就駐紮在離這裡不到二十裡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林羨玉哽咽著說:“我讓烏力罕帶我來的。”
“他也不能護你周全。”
赫連洲的語氣比起以前已經稱得上溫柔,可林羨玉還是委屈,兩手抵在赫連洲的胸膛,用力地掙脫他的桎梏,滿腹怨氣
道:“你是不是怕被彆人看到你和祁國公主形影不離,怕彆人說你的閒話?你不是說你不在乎的嗎?”
“我不在乎。”
林羨玉仰頭看他,眼裡全是星星點點的淚,可憐得要命:“你就是在哄我!你若是不在乎,剛剛為什麼對我那麼冷漠?”
他在赫連洲的懷裡奮力掙紮,嚷嚷著“大騙子”,眼看著就快要掙脫出赫連洲的臂彎,赫連洲脫口而出:“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意你,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有軟肋?”
林羨玉猛然間怔住,漸漸安靜下來。
赫連洲自知失言,避嫌似地鬆開林羨玉,林羨玉在原地思忖良久,營帳裡陡然陷入沉默,林羨玉琢磨著赫連洲的話,總覺得這兩句話有些怪,但他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
赫連洲強壓下那點呼之欲出的心思,冷聲解釋說:“絳州到處都是太子的眼線,我和你過分親密,太子必然會知曉,將來必然會拿你做文章,到那時候我是保我自己,還是保你?”
林羨玉立即粘了上去,兩手攥住赫連洲的腰帶,可憐巴巴地說:“保我。”
“憑什麼?”
林羨玉頓時忘了剛剛心頭那點複雜情緒,又笑嘻嘻地說:“因為你在意我!”
在林羨玉的思維裡,赫連洲對他的在意,和他父母對他的在意沒有區彆,他對曖昧的理解也與常人不同,赫連洲拿他沒有辦法。
赫連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林羨玉知道自己貿然來絳州這事確實做得莽撞,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今天那位老人家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他告訴我,北境和斡楚之間的官榷賦稅太重,從斡楚到官榷,要進兩重衙門,第一關按人頭收戶金,第二關再按貨物收稅金。一兩銀子的貨,等進了榷場就隻剩五錢。老百姓捕了兩個月的青鼠,就靠著這點錢養家糊口,無奈隻能多繞十幾裡,避開官榷的衙門。”
他央求道:“赫連洲,你想想辦法,好不好?”
“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赫連洲無奈道:“你怎麼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若他是斡楚派來的奸細呢?你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把他帶到北境的軍營,你覺得合適嗎?”
林羨玉愣住,他從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所以你讓納雷將軍送他
走。”
“若他是普通百姓,便無所謂,若他是斡楚的奸細,就不能留。”
林羨玉臉色發白,這才意識到凶險。
他囁嚅道:“他一定不是奸細。”
“你怎麼知道?”
“我……我就是知道。”
正說著,絳州的知府走到營帳前,特意來向林羨玉請安。赫連洲讓林羨玉坐在桌案後麵,知府進來之後躬身行禮,說了一番客套話,又讓人為林羨玉端上茶水,林羨玉擺足了祁國公主的架子,隻是頷首以對。
知府那雙小小的鼠眼仿佛亮著精光,一個勁地在赫連洲和林羨玉之間打量。
赫連洲站在一旁,沒有表露出半點夫妻間的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