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馭夫的指導下給馬係上馬鞍。蘭殊扶著他上馬,心中滿是擔憂:“殿下,要不我們就在這裡等一陣子,說不定會有巡邏的軍隊路過,您這樣太不安全了。”
“如果沒有軍隊巡邏路過呢?”
蘭殊啞然。
“蘭先生,麻煩你在這裡照顧好阿南。”
林羨玉背著一隻裝著水的囊壺,還有用油紙包著的兩塊乳餅,帶著指南盤上路了。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孤身出發。
他回頭望向黃沙之中的三個人,第一次感受到肩頭的重擔。
他必須擔起這個責任。
“向北走,一直向北走,直到看見鹿山的界碑……”他反複念叨著,生怕遺忘。
可他實在沒有太多騎馬的經曆,很快就感覺到了困難,他壓根控製不住韁繩,因為害怕,兩條腿緊緊地夾住了馬腹,馬跑得更快。
他嚇得驚聲尖叫,整個人在馬背上東倒西歪,幾次差點兒摔下來。
他怕到極點,生出退怯之心。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放棄,我要喊來馬車把他們接回去,現在隻有我能幫他們。”
林羨玉用袖子抹了眼淚,他開始回憶赫連洲是如何騎馬的。赫連洲總是挺直腰背,微微前傾,握著韁繩的手腕始終放鬆,林羨玉努力克服恐懼,深吸了幾口氣,放緩心跳。
他想著赫連洲的模樣,模仿著赫連洲的姿態,兩手輕握住韁繩,朝著北方奔去。
他不知道自己騎了多久,也不知道騎了多遠,天色已經暗了,群山之巔有一輪朦朧的彎月。林羨玉又累又困,兩腿之間的肉被馬鞍磨得陣陣發疼,但他
竭力保持清醒,咬著牙繼續往前走,終於在天色完全暗淡之前,他看到了鹿山的界碑。
他激動地夾了一下馬腹,立即加快速度,經過界碑一路上山。
沒過多久,他就看到了赫連洲的旌旗。
熟悉的“懷”字,幾乎讓他瞬間鼻酸。
誰知道在鹿山山腳看守的士兵們不認識他,還以為他是擅闖軍營重地的探子,林羨玉連忙說:“我是懷陵王妃!我是懷陵王妃!”
士兵並不相信:“王妃早就回都城了,你狗膽包天,膽敢冒充王妃!”
另一邊的士兵說:“一定是宮裡派來的探子,按納雷將軍的要求,關進牢房去。”
士兵一把就將林羨玉從馬上扯下來,關進了牢房,林羨玉根本來不及掙紮,就被塞進了黑咕隆咚的牢房。說是牢房,其實就是一個山窟,林羨玉什麼都看不見,隻聞到濃重的血腥味,他屏住呼吸,結果又聽到另一個牢房裡發出的陣陣痛苦的呻.吟聲,氣若遊絲。
林羨玉嚇得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他幾乎絕望,大聲喊著:“赫連洲,赫連洲!”
赫連洲已經和耶律騏僵持了三天,依舊找不到解決的辦法,若是強攻,必然危及百姓,他反複查看鹿山的山形圖,希望能找出突破口。
納雷走過來,赫連洲問:“忽爾朔還是閉口不言?”
作為耶律騏的手下大將,忽爾朔相較而言還是很了解耶律騏的,赫連洲想要突破耶律騏的防線,就必須先知道他的弱點,可忽爾朔是個忠臣良將,寧願赴死,也不透露分毫。
納雷無奈歎氣,“一句都不說。”
赫連洲放下山形圖。
“王爺,咱們就這樣繼續耗著嗎?也許耶律騏隻是拿百姓的命威脅我們,若我們強攻上山,他未必會真的屠殺自己的子民。”
“你要拿百姓的命去賭耶律騏的良心?”
納雷語塞,“卑職不敢。”
他望向旁邊,隻見赫連洲的床上依舊鋪著厚厚的四層絨毯,納雷愣住:“王爺,殿下都走了,您怎麼還墊著絨毯?今年的夏天這麼熱,要不我讓人幫您把絨毯拿走吧。”
“不用。”
赫連洲揉了揉眉心,納雷說:“自從殿下離開之後,您的臉色一直不太好。”
赫連洲沒有回
應,起身走到帳外。
天色已晚,赫連洲遙望向南方,納雷跟在他身後走了出來,隻見遠處有幾個看守的士兵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說著話。納雷揚聲說:“營中不許交頭接耳,規矩都忘了嗎?”
士兵看見赫連洲,立即低頭行禮。
赫連洲蹙眉問:“在說什麼?”
士兵們麵麵相覷,不敢開口,隻有一個膽子略大些的,說:“宮裡這幾日接二連三地派人過來打探情況,有裝成商販的,有裝成鏢局路過的,今天還有一個女子,自稱……自稱王妃,納雷將軍交代過,這陣子非要闖進鹿山的,不問緣由一律抓進牢房……”
話音未落,就聽見赫連洲厲聲問:“自稱王妃?”
“是,”士兵嚇了一跳,“可王妃早就回了都城,那女子騎著馬,獨身一人闖進鹿山……”
赫連洲臉色陡變,沒等其餘人反應過來,他已經翻身上馬,飛快地衝到牢房。
納雷緊隨其後,還沒到牢房門口,他就大喊:“點燈!點燈!把火把都點起來!”
一時間黑漆漆的牢房裡恢複了光亮。
赫連洲快步走進去,借著晃動的火光,看到抱著膝蓋坐在牢房角落裡發抖的林羨玉,長發淩亂不堪,衣裳上全是臟汙的灰。
林羨玉已經被嚇得失了魂,聞聲後良久才慢吞吞地抬起頭,看到了赫連洲。
兩行清淚從他眼角落下。
“赫連洲……”他的聲音裡滿是委屈。
士兵見狀立即把門打開,赫連洲走進去,沒等林羨玉說話,就將他摟進懷裡。
他忘了幾天前他對林羨玉說了多少絕情的話,所有偽裝在看到林羨玉的這一刻瞬間煙消雲散。當著所有人的麵,他將林羨玉緊緊摟進懷裡,整個人微微發顫,前所未有的恐慌。
林羨玉脫力般地倒在赫連洲的懷裡,臉頰貼在赫連洲的肩窩處,小聲啜泣。
納雷問:“你們對王妃用刑了嗎?”
士兵們跪伏在地,慌忙說:“沒有,從關進來到現在還不到半個時辰,小的眼拙,沒有認出王妃,還請王妃降罪。”
林羨玉感覺到赫連洲的怒意,他兩手圈住赫連洲的脖頸,哽咽著說:“你不要責怪他們,看守是他們的職責,他們隻是把我關在這裡,沒有對我用刑,你不
要擔心。”
赫連洲眸色已經冷到了極點,但聽到林羨玉的話,他隻是點了點頭,說:“好。”
“還有阿南和蘭先生,他們和我一起來的,但是路上遇到了風沙,馬車壞了,馭夫的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