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才想起來:“那我就剩一個人了!”
蘭殊和阿南同時望向赫連洲,赫連洲輕咳一聲,板著臉說:“一個人就一個人,我沒見過哪個快二十歲的人還不敢一個人睡覺的。”
林羨玉憤然抗議,赫連洲負手走了。
當天
晚上,月高風清,赫連洲正在油燈下翻看公文,呷了口茶,一抬頭就看到林羨玉穿著單薄寢衣,抱著枕頭站在門口。
“……”赫連洲差點嗆住。
林羨玉大咧咧地跨進門檻,走到床邊坐下,把自己的枕頭放在赫連洲的枕頭旁邊,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我要和你睡。”
“不行。”
“為什麼不行?”
赫連洲強作鎮定,低頭看著公文,“我們不是約好了,給我一點時間的嗎?”
“給你一點時間和一起睡有什麼關聯?”
赫連洲啞然,他分不清林羨玉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隻覺得公文上的字忽然變成一團漿糊,他再仔細分辨,還是一個字都看不清。
大抵是心亂了。
見赫連洲不搭理他,林羨玉又走過來,貼著桌案的邊緣,挨挨蹭蹭地擠到赫連洲懷裡,趁著赫連洲抬起胳膊,順勢坐到他的腿上。
去了一趟絳州,他粘人的功夫簡直從初出茅廬躍升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他嫌赫連洲的膝蓋硬,非要往裡坐,剛挪動屁股,就被赫連洲用手抵住。
赫連洲沉聲說:“不許亂動。”
“你捏我!”林羨玉惡人先告狀。
“……”赫連洲拿他毫無辦法,又不想擔下無妄罪名,隻能收回手,任他擺動。
林羨玉拿起一份公文,倒在赫連洲胸口,一頁一頁地翻看,“你明日要入宮,是嗎?”
“嗯。”
“太子一定恨死你了,我都不敢想象他的臉色會有多難看,”他轉頭朝赫連洲扮了個鬼臉,伸長了舌頭:“他一定像吊死鬼一樣。”
赫連洲低低地笑,林羨玉說:“你現在有我了,還有納雷將軍、桑大人、蘭先生,還有烏力罕……最重要的是,你還有民心。”
他抱住赫連洲的脖頸,軟綿綿地說:“我們都相信你,也會一直陪著你。”
赫連洲在冷宮中出生,六歲喪母,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的心都是空的。即使他離了宮,他依舊覺得宮外和冷宮裡沒有區彆,天地之間裝滿了詛咒和怨恨,所有人拜高踩低、欺上瞞下,還有掃不儘的灰塵和除不完的蛛網。
後來,他遇到了蕭總管、烏力罕,日子稍微透了些光進來,再後來,他有了西帳營的萬
千弟兄,陪他殊死搏殺,以命換命。
赫連洲原本覺得他的天空足夠澄澈,直到林羨玉的出現,一束暖陽照射進來。
這束光不講道理,大搖大擺地照進他的王府、他的屋子,最後是他的心裡。
他和林羨玉靠在一起,聞著他身上的茉莉香味,心中千鈞重擔,此刻也如鵝毛輕。
“我困了。”林羨玉打了個哈欠。
他用額頭蹭了蹭赫連洲的下巴。
“那就回去睡。”
“阿南已經搬到蘭先生的屋子了,我一個人不敢睡,除非你來後院陪我。”
他的嗓音本就黏黏糊糊,此刻特意放軟,就更撩撥赫連洲的心弦,他差點兒就要被蠱惑了,餘光瞥到一旁閃著寒光的鏨金槍,才收回幾分理智。
“回後院,我等你睡著了再走,行嗎?”
林羨玉想了想,勉強同意。
他讓林羨玉把枕頭帶走,林羨玉卻粘在他懷裡不動,最後變成林羨玉抱著枕頭,他抱著林羨玉,穿過狹長回廊,走到後院。
林羨玉現在完全掌握了拿捏赫連洲的方法,嬌氣得要命,被赫連洲打橫抱著,兩條腿還交替地晃,就差悠閒地哼個小曲了。
赫連洲使壞地鬆了下手,林羨玉立刻慫了,緊張地摟住赫連洲的脖頸,把臉埋在他的肩頭,氣鼓鼓道:“討厭你,明天不準你吃我的小青菜和小黃瓜。”
赫連洲還是逗他:“我才不稀罕。”
林羨玉一口咬在赫連洲的肩膀上。
其實赫連洲始終沒告訴林羨玉,他的胳膊受了傷,那傷口比阿南背後的傷還要嚴重些,是在戰場上被人一箭射中受的傷,箭頭深深紮進肉裡,但赫連洲沒有表現出分毫。
哪怕抱著林羨玉的時候,能感覺到上臂扯痛,他還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