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了赫連洲的話。
這些日子以來,他第一次從赫連洲的嘴裡聽到讓他這麼舒心的一句話,心裡感動,但又不想表露出來,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隻好叉著腰裝凶:“算你識相!”
赫連洲愣了片刻才起身:“玉兒——”
“我聽到你們的談話,聽是聽懂了,但不是很明白。”
起初赫連洲在林羨玉麵前還有些威勢,總能嚇得林羨玉含淚抽噎,可是現在的他,全然成了林羨玉的手下敗將,此刻竟有些緊張,猶豫片刻,才走上前來。
“玉兒,我知道你想留下來,我當然也希望你留下來,如今我能想到的兩全之策就是如此,聽上去很難,未必能成功,說不定還會給你惹來殺身之禍。就算過了北境這一關,將來我們還要一起麵對祁國那一關,你可能會承受很多非議,但我儘我全力保護你,你……是否願意?”
林羨玉比他矮很多,此刻目光剛好落在他起伏不平的胸膛上,林羨玉想:要攬天下入懷的人,也會如此緊張嗎?
他的確聽得似懂非懂,但他聽清楚了蘭殊的話:唯有南遷,唯有通商,唯有兩族融合,取長補短,方可造福萬世。
他和赫連洲之前都困在各自一隅,忘了困局還有這樣彆開生麵的解法。
他抬起頭,對上赫連洲的灼熱目光:“我隻要你一句話,不可生靈塗炭。”
赫連洲說:“好,我答應你。”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而是一動不動地望著彼此。從斡楚回來後,這是他們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對話,他們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一種期待,一種對未知的期待,全無懼意。
他們沒有談愛,但彼此都明白,這一切是為了愛,為了延續這段緣分。
八月初,鴻雁南歸。
林羨玉卻留在了北境。
他望向蘭殊:“蘭先生,從
今日起,我正式向您拜師,學習兵法和治國理政之道。”
蘭殊剛要點頭,赫連洲就說:“玉兒,你不必如此辛苦,我會——”
“什麼是辛苦?”林羨玉最討厭聽到赫連洲說這樣的話,他反駁道:“其實從斡楚回來之後,我就一直跟著蘭先生讀書。雖然我還沒有入門,有時候會走神,但我已經努力了,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我也想像蘭先生一樣,成為你的座上賓,和你們一起商討要事。我以前不愛讀書,是因為我爹娘從不對我提要求,不要我考科舉也不要我當官,所以我懶散了些,但我很聰明的,再給我一兩年的時間,我也可以侃侃而談。”
赫連洲卻說:“正因為你爹娘都不對你提要求,我怎麼舍得讓你付出這麼多?”
“不是為了你,”林羨玉望向赫連洲,認真道:“是為了我自己,我不是累贅,不想永遠被你們保護著。達魯和阿如婭至今都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我不願永遠頂著懷陵王妃的頭銜生活。赫連洲,我夢想成為有貢獻於百姓的人,讓他們都知道我的名字,如果有一天,我回到祁國,一定不是以嘉屏公主或懷陵王妃的身份,而是祁國的世子,林羨玉。”
林羨玉說完後,赫連洲和蘭殊都沉默良久,好像不敢相信,站在他們麵前的人是那個嬌生慣養、每天有流不儘的眼淚的小王妃。
“我知道太子懷疑我的身份了,我也知道將來還有很多潛藏的危險,但我不怕,你隻要告訴我該怎麼做,我照做就是了。”
赫連洲緩緩伸出手,撫上林羨玉的臉頰,呼吸愈發急促,“玉兒……”
林羨玉卻扭過臉去:“你彆以為我就這樣原諒你了,才沒這麼容易。”
赫連洲微訕。
林羨玉還是叉著腰,說:“你須得好好表現,才有可能獲得我的原諒。”
赫連洲的手還沒從林羨玉的頰邊落下,快步朝他們走過來的陸扶京已經看到了。
他神色變了變,腳步微停,但還是麵色溫和地走了過來,柔聲詢問:“玉兒,今天怎麼醒得這麼早?腳腕還疼嗎?”
“扶京哥哥,我不回去了。”
陸扶京的笑容瞬間凝滯在嘴邊,“什麼?你不回祁國了?”
“是,我在這裡還有很多事想做。”
陸扶京看了赫連洲
一眼,又看向林羨玉,語氣顯得有些焦急:“你不想回家了嗎?不想回去看望侯爺和夫人?”
“之後有機會,我會回去的,麻煩扶京哥哥你回去之後,告訴爹娘,我在這裡一切都好,沒有受苦,讓他們不要擔心。”
“玉兒!”陸扶京的情緒幾乎到了失控的邊緣,他勉強維持住語氣,顫聲問:“你知不知道,你在這裡有多危險?”
赫連洲在這時開口:“我會護他周全。”
陸扶京難以置信地望著赫連洲,昨晚林羨玉說這一切像是一場夢,對陸扶京而言,昨晚才像是一場夢,到底誰護羨玉的周全?
一夜過去,怎麼就變了天?
“殿下,我許諾你的事,不會收回,自你動身之日起,我隨即派遣八千精兵秘密出關,隨你一起回祁國京城,逼退鄧烽大軍。”
陸扶京的臉色還是很差。
就在這時,蕭總管送來惠國公的名貼。
“王爺,三日之後是惠國公的六十大壽,他邀請您和王妃還有譫王殿下一同去國公府做客。”
陸扶京立即說:“您看到了,王爺,太子的害人之心已經昭然若揭,您怎麼護?”
林羨玉搶先說:“扶京哥哥,我稱病不去不就好了?”
陸扶京質問